聽說人臨死前會有預感,或許她即將要走到那一刻了。
默了許久,她有心想安撫一下夫君,卻發現手早已不聽使喚。
她意識到,是時候該告彆了。
她依舊在笑,隻是聲音更加虛弱:“阿璟,本該與你攜手到老,為你生兒育女,可到頭來,什麼都沒能帶給你,還讓你滿心愧疚,是我不好。”
白璟哭了,眼淚忽的滾下來:“素素……彆……彆說這種話,求你彆說……”
崔氏用虛弱的聲音溫柔地道:“彆哭,我不疼,也不怕,無怨無悔,沒有遺憾。”
白璟數度哽咽,聲音幾近哀求:“能不能不走?好好活著,一直陪著我,我不能沒有你,素素……”
崔氏笑容淡了些,她說:“瞧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當初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在哪裡?”
“當初那堅信憑著一刀一劍就能披荊斬棘的自信去了哪裡?我那擁有淩雲壯誌,從不把艱難險阻放在眼裡的夫君,你把他藏哪兒了?”
白璟伏在崔氏身上,哭得像個孩子。
他一字字,一遍遍,一聲聲:“我在啊,我一直都在啊,素素……”
崔氏無力開口:“可我怎麼看不到了呢?”
白璟聲淚俱下:“素素,隻要你答應我彆走,我都答應你,我會比從前活得更堅強,更勇敢,再也不做接受不了親人逝去的懦夫了!”
崔氏的聲音如蚊吟般微弱,但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致:“對不起,我恐怕不能答應你,我已經不行了。我走以後,你一定要開開心心的,幸福地活著。”
白璟握緊她的手,眼淚不停地往下掉,他沒能說話,因為太難過以至於說不出話。
崔氏艱難地睜開眼睛,望著她根本看不到的帳頂,麵容安詳而平和:“三月春光融融,我第一次在青青河邊遇上那鮮衣怒馬的少年。”
“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要嫁給他,嫁給那生機勃發自信洋溢的少年。”
“後來,我們定親了,我高興了很久很久,直到現在,我依然因為你的求娶滿心歡喜。”
“我會帶著這份歡喜和知足踏上我的另一段旅途,彆難過,彆自責,隻有你開開心心的,我才能放心下來。”
白璟從懷裡取出一塊手絹,他顫巍巍地打開,臉上掛著的淚水,啪嗒滴落下來,將絲絹侵染出更深的顏色。
他把絲絹慢慢攤開,原來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白璟把平安符塞入崔氏手裡。
可崔氏已經握不住了,手指沒有任何力氣。
白璟哽咽道:“總是你在說,也該我說了。”
“素素,你以為那日我沒注意到你麼?你握著一把粉色的團扇,笑靨如花,麵頰比那春光還要動人。”
“你是那麼可愛的姑娘,說話溫聲細語,臉上掛著讓人的心都能化成水的笑容。”
“我故意在你麵前縱馬馳騁,故意讓自己表現得英姿勃勃,想方設法吸引你的注意。”
“後來的每一次相遇,都是我故意製造的局,我便是那樣又小心又欣喜地接近你。”
“後來我們成為了夫妻,一切的幸福都來得那麼理所當然,那樣彌足珍貴。”
“但我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好好珍惜你……素素,我去城隍廟裡求了平安符,我告訴自己要快點振作起來,成為你可以依靠的大樹。”
“我們會生兒育女,會白頭偕老,會在這艱難的亂世中互相扶持,一直幸福下去……可是我還沒愛夠,你怎就說要離我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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