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他看到麵前柔情似水的風輕塵,唇角張了張,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風輕塵問:“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白明微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我在想,逝去的人看到這副景象,會不會覺得欣慰?”
風輕塵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我還以為,你在想我。”
白明微不自然地彆過臉:“不要自作多情。”
風輕塵忽然低下頭,湊到白明微耳邊,用清冽的嗓音吐出最柔情的話:“把‘自作’去掉,便隻剩下多情。”
白明微伸手拍蚊子似的拍開他,卻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那力道猶如鐵箍,鉗住白明微動彈不得。
她掙紮,卻毫無用處。
緊接著,風輕塵一用力,白明微便被拽向他。
可就在白明微要撞個滿懷時,他側身站到白明微的身邊,扶住了白明微,沒有叫白明微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任何尷尬的事。
等到白明微反應過來,已被他拽到篝火旁:“你這麼開心,不去跳嗎?”
白明微看向麵前的篝火,衛驍與江辭正圍著篝火手舞足蹈,不時傳來他們爽朗的笑聲。
白明微忍不住抬起腳,可很快又收回了腳步。
“我不想跳。”
這個時候,幾位嫂嫂圍著任氏說笑,小傳義和同齡的夥伴玩泥巴,眾將士與百姓載歌載舞,所有人都在儘情地表達內心的喜悅。
唯有風輕塵,他獨自一人沒有歸屬。
白明微想了想,還是留在風輕塵的身邊,與他一起看著彆人歡笑。
風輕塵唇角高高掛起,卻是沒說什麼。
白明微開口打破了沉默:“適才,多謝你。”
白明微謝的是,風輕塵與眾將士下跪祭奠烈士一事。
風輕塵貴為攝政王,西楚的實際掌權人,便是皇帝也要對他畢恭畢敬。
能讓他跪的,這世上應當隻剩下天與地。
原本他的身份被元四抖出來,儘管最後將士們還是選擇相信,但這事總是在將士們心底存了個疑影。
風輕塵這一跪,徹底打消了眾將士的懷疑,避免了許多麻煩。
白明微自然要謝他。
小白貂從風輕塵的懷裡鑽出來,用鄙視的眼神看著白明微,好像在說:不懂主子的小九九了吧?今日祭奠的人當中,可是有你的父親,主子這是給“未來嶽父”下跪。
風輕塵伸手把小白貂按回去,溫聲道:“不客氣。”
白明微與他並肩站立,舉頭望向夜空。
河漢清淺,天星如棋。
今夜的夜色很美,她有心想和風輕塵形容,但最後依舊什麼都沒有說。
因為此時的風輕塵,也如她一般仰著頭,似乎就算她不說,風輕塵也能讀懂她的心思,知道這夜色究竟有多美。
留下拱衛羌城與鏡城的將士,望著聽著遠處傳來的陣陣歡呼聲,他們堅守崗位,依舊肅立於城牆之上。
但那份喜悅,仍然感染著他們。
篝火旁,有老兵討論著退伍的事。
他們是白明微從京城帶來的五千王師,也是年過五旬依舊披甲上陣的戰士。
有人說:“邊關大捷,如果我們可以卸甲歸田就好了,我想回到故鄉度過為數不多的餘生。”
有人說:“是啊,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侍弄一塊農田,往裡麵種上我喜歡吃的稻米。你們知道嗎?那稻米成熟後的金燦燦的,陽光往上麵一照,晃得人眼花。”
有人還說:“還可以在小屋旁用竹子搭一圈竹籬,竹籬下種上青菜,我故鄉在南方,冬天也不是很冷,這樣一年四季都有菜吃。”
眾人紛紛感慨:“一年四季三餐,才是正常的日子,這些年的天災人禍,我們真的失去太多了。”
有人回道:“是啊,我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更失去了家園,一直失去,卻仍舊掙紮求生。”
“但是當我知道白家出事的時候,才真正體會到天塌了的感覺,你們這些小年輕可能不清楚,老丞相這些年究竟為這東陵做了多少好事。”
“東陵國小,總是被欺淩,今上剛登基那會兒,鄰國紛紛屯兵邊境,想要趁機瓜分東陵,是老丞相奔走數月,多方斡旋,才平息了那場滅國風波。”
“後來又是南方水災,哀鴻遍野,滿目瘡痍,也是老丞相帶著屬下官員士兵,冒著風險固防堤壩,和我們一起重建家園。”
“好不容易熬過了最難的時候,平靜沒幾年,世道又開始亂了,這一次帶走的,不僅是東陵數萬青壯,還有那位老人的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