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甘願陪你來赴約,甘願陪你喝下那碗酒,這些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與小姑娘你無關。”
白明微垂下的眸子,忽然又抬起來。
她像是在這一瞬間振作了,把劍收回劍鞘,道一聲:“前輩,得罪了。”
最後,她坐到風輕塵的身邊,望著身軀逐漸蜷縮成團,陷入泥淖夢魘而掙不脫的風輕塵。
片刻過後,她把風輕塵攬到自己的膝蓋上抱住,輕輕拍打著風輕塵抖個不停的背。
“你能醒來,你可以的,我信你!”
風輕塵像是失怙的雛鳥,在滂沱大雨之中尋找溫暖的庇護。
他枕在白明微腿上,手不自覺地摟住白明微的腰,拚命汲取那些溫暖。
白明微之所以不願與酒僧糾纏,那是因為她發現了身體的異樣。
原來自她與酒僧交手時,她發現自己的功力得到了提升。
記得師父曾說過,有些藥物能夠迅速催增功力,隻是因為過於凶險,所以一般人不會輕易嘗試。
酒僧給他們喝下的,興許就是這種藥。
若是風輕塵能醒來,自然也會有他的造化。
隻是,風輕塵的過去那般淒慘多舛。
他能醒來麼?
思及此處,白明微把手掌按到風輕塵的背上,為他輕而緩地輸送內力,以圖能減輕他的痛苦。
酒僧抹了抹脖子上的傷痕,旋即靠在牆上,又隨手撿起地上的酒壇,尋找那些壇子裡的剩酒。
若是尋到,他便仰頭灌下,喝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仿佛眼前生死邊緣徘徊的人,與他毫無乾係。
而身上的傷,也不能叫他疼痛半分。
白明微一邊為風輕塵繼續輸送內力,一邊把風輕塵緊緊摟住。
望著風輕塵大汗淋漓,萬般痛苦的模樣。
她隻覺得,自己的那顆心,仿佛被萬箭穿過,痛得鮮血淋漓。
風輕塵這樣的男人,如何不能走出自己的心魔?
她在心底深處,這般相信著。
然而思及她那一場叫她膽戰心驚的夢魘,她的心又忍不住高高提起。
她摟住風輕塵的另一隻手更緊了。
說出來的聲音,卻那般平靜溫柔。
“彆怕,有我在,我陪著你。”
“不管生死,我都陪著你。”
……
昏睡期間。
白明微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父親欲言又止,又有些疏離的臉。
那原本該故去的父親,就這樣站在她麵前。
淡漠地看著她,不帶任何情緒。
“父……父親……”
白明微張口,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父親從來都是這個樣子,她已經習慣了。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安慰自己,是她害死了娘親,父親一定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所以才會刻意與她疏離。
而不是討厭她的,對吧?
這時,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你父親就是討厭你,就是不想看到你,就是把你當成惡心的臟東西!”
緊接著,麵前的父親忽然麵目猙獰:“是你害死了你娘親!當日死的為什麼不是你!你這個掃把星!死的怎麼不是你!”
那些惡毒的語言,如同帶毒的箭矢,成千上萬,像她紮來。
她就像小時候一般,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讓自己縮成一團,不去想,不去看。
如此,便傷害不到自己。
可很快,她又站了起來。
麵無波瀾地聽著那些可怕的話語,平靜地望著眼前雙眸中帶著仇恨和厭惡的父親。
她說:“你不是我的父親。”
是的,父親是有些笨拙,是有些無法麵對她那張與母親極為相似的臉。
然而,父親卻是疼她的。
從她每次生病時,父親一次又一次偷偷來照顧她可以看出。
而令她徹底明白的,是看到父親死狀的那一刻。
她的父親為了毫不相乾的黎民百姓,與北燕強敵陰山血戰,力竭而亡,死後都不願意倒下。
這樣一個人,怎會不疼愛親生女兒?
父親對她的疼愛,她深信不疑。
因此,睡夢中這些惡毒誅心的話語,自然傷不了她分毫。
後來,父親遠去。
隨之而來的,是垂垂老矣如風中殘燭的祖父。
那麼一個老人,老得連路都快走不了的老人,卻被元貞帝提劍刺死。
一劍穿心,元貞帝麵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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