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沈鳳舒坦誠的固執,給周漢寧提了個醒。
他不必再捧著一顆真心給她看,她看不見也不稀罕。
既然她想要算計,他就陪她算計。
周漢寧整整衣襟,一臉鄭重其事,臉上的紅暈漸漸消散,目光清明,直視著沈鳳舒的臉“我要去往滄州十六郡,名義上是監督西北兵防護城之事,其實皇兄的意思,就是將我流放西北……這不是白給的便宜,我從京城出發到滄州,走官道最快也要三個月,走水路也快也要兩個月,期間會遇到多少凶險,自不必多說。”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移動身體,他的雙臂有力,靈活地撐起上半身,一隻手保持平衡,另一隻手按住木輪椅,然後下肢騰空,平移,沈鳳舒還來不及伸手扶他,他自己已經坐穩了。
周漢寧輕輕搬動自己的雙腿,小心翼翼地落下,動作利落,仿佛練習過千千萬萬遍。
沈鳳舒暗暗驚歎,聽他繼續道“隻要我平安到了滄州,你可以隨我進入營地,做個隨軍的藥醫,好處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沈鳳舒聽著他對自己全盤托出,心下一震,隻是不解“王爺離京乃是九死一生,為何要冒這個險?”
“留在京城也是九死一生,我的府邸戒備森嚴,保條命倒是無妨。可是王府外麵有都多少探子?有多少刺客?難道一輩子都不出門嗎?”
沈鳳舒也明白他的處境艱難“王爺想要搏一把,我無話可說,可我跟著王爺去了軍營,還如何查明真相?”
周漢寧直截了當“你隻跟著我一年,待明年我回京述職,你可重回太醫院,到時我會幫你查明真相。”
沈鳳舒不解“王爺有心幫我,為何現在……”
周漢寧忽而一笑,笑容寡淡,略顯涼薄“沈鳳舒,本王隻是傷了腿,不是傷了腦袋。如今本王唯一可以拿捏你的事,隻有這一件了。現在幫你,莫說一年,恐怕想再見你一麵都難。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了,隻要你願意跟著我,我就成全你。”
沈鳳舒後背一陣發涼,倒不是因為周漢寧提出的條件,而是他的坦白。
直白,理智,冷漠。
周漢寧見她抿唇不語,凝神思考,低聲道“你不願意?你為了你的心上人什麼都能做……哪怕為奴為婢,送死你都不怕,居然怕跟著我?本王有那麼不堪嗎?”
沈鳳舒心思百轉,微微乜起了眼“隻是一年……無妨。王爺看得起我,喜歡我這副皮囊,我陪陪王爺又如何?正如王爺所說,我沈鳳舒可以複仇的本錢,也許隻有這副身子了,一旦給出去,我以後還拿什麼和王爺談條件呢。”
她鮮少說這樣喪氣的話,周漢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你,隻是本王沒什麼耐心,一時氣不順,也許會讓你的秘密,不再是秘密。”說完他轉動木椅,十分靈活地從她的身邊走過,頭也不回。
門外的隨從等了又等,見王爺出來了,忙簇擁上去。
張嬤嬤留在最後,腳步越來越慢,想了想還是轉身回去,見沈鳳舒站在房中發呆,輕聲道“你這孩子……還不明白王爺的心思嗎?”
沈鳳舒轉過身“嬤嬤,您都聽到了?”
張嬤嬤一臉納悶“我聽什麼了?王爺與你說話,我什麼時候偷聽過。王爺今兒喝得這麼醉,都是為了你,想要見你一麵,你不好讓他失望……”
沈鳳舒默默垂眸,沒有為自己辯解。
周漢寧今兒是有備而來,隻有她被動茫然。
他哪裡是收買她?分明是在威脅。
傍晚時分,小安子給沈鳳舒送來了一碗芙蓉雞粥,這東西很精貴,隻有主子們才有資格吃到。
沈鳳舒問他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