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欲來,稍稍才放了晴的天空,突然飄來一陣烏雲壓頂,遮天蔽日,昏暗壓抑。
雅芳居的老嬤嬤顫顫巍巍點上燭台,送到桌上。
熱水剛燒開,還需晾一晾。
徐太嬪穿著一身素袍,手持金梅花的茶匙一點點舀出茶葉,放入茶杯中,慢條斯理的樣子,惹得蕭太後微微不耐。
她堵著一肚子氣過來,正要興師問罪呢。哪有閒工夫等她這杯茶,不由輕哼一聲道“不必麻煩了,哀家今兒可沒有喝茶的興致。”
徐太嬪聞言,抬眸看她一眼,溫和含笑道“我和娘娘許久未見,這杯茶算是我孝敬給娘娘的一點薄禮吧。”
蕭太後瞪著她,眼神幽幽“妹妹一向不理世事,溫溫和和,昨兒為何要為了沈鳳舒出頭?還親自來到禦前求情?沈鳳舒是寧王的人,妹妹難道和寧王暗中交好?”
徐太嬪一邊聽著她的質問,一邊把茶都泡好了,親手遞到她的麵前“娘娘稍安勿躁,先消消氣。”
“消氣?哀家怎麼消氣?你和王爺沆瀣一氣,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蕭太後語氣更加嚴厲。
徐太嬪無奈歎氣,緩緩放下茶杯“娘娘,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是您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知兒莫若母,您最了解皇上的秉性。從前的太子,從不濫殺無辜,從不暴戾成性,這才短短一年……皇上為何性情大變?”
蕭太後聞言冷笑,看著徐太嬪那張青春年輕的臉,忍不住暗罵一句妖精。
“身為帝王,殺伐果斷有何不妥?優柔寡斷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朝廷內憂外患,皇上不該也不能心慈手軟!”
徐太嬪淡淡一笑“理是這個理,隻是娘娘……您還不知道吧?沈鳳舒那孩子為什麼冒死進宮?”
蕭太後自然不知道,乾清宮的太監們東拚西湊也說不出個首尾來。
徐太嬪淡淡道“沈鳳舒是韓朗之妻。”
蕭太後聽得“韓朗”二字,臉色陰沉“不可能,韓家滿門獲罪,女眷皆為賤籍,男丁充軍流放!”
徐太嬪淡淡道“娘娘記得真清楚……是啊,她雖不算是韓家的人,心裡卻記著韓家,記著韓朗,豁出性命也想弄個明白,怪可憐的。”
蕭太後蹙眉不語,想起之前種種,後背泛起一陣寒意。
那丫頭處心積慮留在寧王身邊,又非要賴在太醫院,怕不是在找機會謀害皇上……
“大膽!”蕭太後怒聲拍桌,繼而又瞪向徐太嬪“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還要救她?”
徐太嬪語氣平和,眼神波瀾不驚“娘娘,先帝之死,人人當年都有疑惑不是嗎?您不會真的相信是韓家父子吧?他們不惜賠上祖輩行醫積善的名聲,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誰會這麼蠢?莫說沈鳳舒不信,我也不信。”
蕭太後目光犀利“先帝如果不是被他們謀害,又是被誰所害?”
徐太嬪不躲不避,迎上她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此事諱莫如深,真相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出來。不過,這宮中總有那麼一個人吧。一個隱藏極深,心思細膩,至今還沒有露出絲毫馬腳的幕後黑手。”
傻子都能聽出她話裡有話。
“徐太嬪,你也不會在懷疑哀家和皇上吧?”
蕭太後暗暗攥緊雙手,額頭的青筋都凸出來了。
徐太嬪似笑非笑“娘娘,明人不說暗話。當年事出意外,隻要是宮中的人,不管是誰都有嫌疑。裝糊塗容易,但後患無窮,除非早日查明真相,否則這筆糊塗賬會源源不斷地被提起來。一個沈鳳舒不要緊,誰知道這宮中還有多少個像沈鳳舒這樣的人……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宮中裡裡外外有多少人,咱們的衣食住行全都靠著這群奴才,娘娘不怕嗎?”
四兩撥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