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戰事連連,城門緊閉已有半個來月了。
城中缺糧短鹽,人們的生活苦不堪言,滄州知府不得不開倉賑糧,數九寒天,吃不飽飯,還要在街上排隊領糧食,人人怨聲載道,卻沒有罵將軍和王爺的,大家罵的都是朝廷,都是昏君。
許敬天幾乎把滄州城的大戶人家都給逼瘋了,拿錢又拿糧,還不給錢,他們厚著臉皮去爭,結果隻得來一疊沒用的白條兒。
官家的白條比廢紙還不如,回頭不認賬了,豈不賠個底兒掉。
商會攔不住他們,他們便去府衙門外去鬨,說了好些放肆大膽的話。
許敬天在府內遠遠聽著,不急不躁,心裡還在默默盤算十天後的米糧怎麼辦?
坐吃山空,不開城門不做生意,不通不暢,家家戶戶都吃存糧,誰也挨不了多久。
外頭越鬨越厲害,有人匆匆來報,問他要不要出兵鎮壓,把他們都打回去。
許敬天皺眉斥責道“你們吃飽了沒事乾,他們再不濟也是滄州的百姓,也是納稅大戶,你們今兒打了他們,明兒誰還會出來捐錢捐糧。”
許敬天哪怕天天挨罵,也不想大家眼巴巴挨餓,餓著肚子打仗,還怎麼贏?
贏不下來,滄州就沒了!
皇上可以舍棄滄州,他不能!
須臾,外頭的吵鬨聲突然沒了。
許敬天後知後覺,喚人來問“外頭的商戶呢?不是有人去多事了吧?”
“回大人,小的們按著大人的吩咐,誰也沒動。是寧王爺那邊來人了,好像王爺要過來了。”
許敬天微詫,連忙整理衣著,戴好官帽,又吩咐備好熱茶。
周漢寧果然來了,通身黑色戎裝,前有鎧甲,後背弓箭,威風凜凜而來。
許敬天親自迎出來,不見一個鬨事的商戶,想來他們都怕了寧王的名聲,不敢放肆。
周漢寧風塵仆仆,一路快馬加鞭回來,和許敬天商量糧草大事。
許敬天給他斟茶倒水,一臉無奈“臣知道,前頭戰事焦灼,我正在想辦法……可惜,城中的大戶能借的能拿的能賒的,全都拿出來了。”
周漢寧今兒是來給他送令牌的,那是他的腰牌“我們知道你的難處,你拿著我的令牌去旁邊的州郡去借糧調糧!他們不願借給官府,還不願意借給朝廷嗎?我好歹也是個王爺,幾分薄麵也值個千百斤糧食吧。”
許敬天點點頭“王爺放心,我一定把糧食借到。”
周漢寧垂眸飲茶“真能借到了,先給城中的百姓過活,剩下的再給我們。”
許敬天望著手裡的令牌,莫名惆悵,臉上難掩心灰意冷的神態“王爺處處為民著想,反倒是朝廷那邊……一言難儘。”
周漢寧喝完了茶,從袖子裡拿出一塊潔白的方帕,點點嘴角的水漬“皇上那頭,咱們誰也不要指望了。胡人難纏,西北的野蠻子更難纏,他們一窩蜂地湧過來,勢要咬下滄州這塊肉!不過你放心,本王會一直留在這裡,與滄州城共存亡。”
“滄州在,本王在,滄州不在,本王也不會在。”
許敬天驚恐萬分,忙躬身道“王爺不可這麼想……有兩位大將軍在,有十幾萬鐵血將士在,滄州不會沒,王爺也不會輸。”
“本王也不願輸。你快去借糧吧,希望於事有補,咱們都能熬過這個冬天。”周漢寧說完,垂眸看向自己手裡的帕子,深深望著上麵那個“安”字。
一天前,他收到了沈鳳舒的帕子,也收到了不少消息。
沈鳳舒回宮之後的事,樁樁件件,他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