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被陸驛送出店門後,強裝鎮定回到住處,才泛起後怕來。
他裝道士,賣法器這些年,自認為已經是非常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了。
他就是因為自信並沒有怪力亂神,才敢以此謀生。平日裡也就是遊走在店鋪之間兜售一些批發來的桃木劍八卦鏡,沒什麼用處,但也沒什麼害處。
有時候還附贈一場跳大神除邪祟的戲碼,有時候也掐指算命,講一些乍聽之下玄之又玄,仔細一想狗屁不通的道理。
他賣的是一個情緒價值,店家買的是一個心安。
若是個相信的,反而未必敢像他一樣玩一些小把戲騙人。
比如他的桃木劍,劍尖能冒出一股黑煙是因為劍裡做了一個簡易的小機關,他按動劍柄上的按鈕,就能假裝自己刺中了什麼肉眼不可見的存在。
今天在那家新開的,街角不起眼的喪葬用品店,看店的是一個年輕小姑娘,那店主看著年紀也不大,怎麼就敢真的鬨鬼呢?!
今天這一場光天化日的驚嚇,擊碎了一個唯物主義者堅定的信心。
張子安在自己的出租屋裡來回踱步,一邊平息著自己身上炸起的汗毛,一邊在心裡想著要不要做點什麼。
要報警嗎?打電話過去說,你好警察蜀黍,我舉報那家店鋪鬨鬼。
張子安光想想都覺得自己還不如直接打電話去精神病院,也省了浪費一些公共資源,辛苦警察扭送自己。
要不打電話給道教協會?問問那些真的修道者,這情況該怎麼辦?匿名舉報這家喪葬用品店會被發現嗎?
張子安有些心神不安。
那年輕的,笑吟吟的店主,很有禮貌的說希望自己不要向外過多提及。自己也信誓旦旦的答應了。
但是那家店光天化日的在店裡,在鬨市區裡,養鬼啊!
自己如果隻是小小的提醒一下真的道士,是不是……
張子安在猶豫的思緒裡,逐漸平息了剛剛被困住的害怕情緒。
加上身處自己的住處,熟悉的環境,和手裡通訊信號正常的手機,給了他很多安全感。
就在張子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有些猶豫要不要舉報的時候,餘光似乎瞥見自己長長的道袍下擺好像沾了什麼東西。
張子安伸手把自己道袍的下擺撈起來,想用手撣一撣,卻在看清的瞬間整個人如墜冰窖。
巴掌大的白紙剪出了頭腦和四肢,手法算不得多高明,隻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頭部的位置還畫了很粗糙的五官,圓圓的墨點充當眼睛,一豎一橫兩道線條就當是鼻子和嘴巴。
做得很粗糙,個頭也很小的一個如同幼兒園孩童作品的紙人,卻把張子安嚇的四肢發麻。
那是一個紙人!
張子安的道袍下擺,沾著一個紙人。看手藝和描畫五官的手筆,分明就是出自那家喪葬用品店!
這個紙人,跟著他穿街過巷,一直跟到他家裡來了!
一張紙怎麼可能粘著衣服下擺不掉!分明是那家店主用法術粘在他身上的,是追過來殺人滅口的?!還是用來追蹤他的落腳點的?!
張子安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瞬間凍結了,全身的汗毛立刻炸起,整個後背都麻了。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這才知道,原來人在自以為安全的環境下,被嚇破膽,是叫不出來的。
他拿著衣服下擺,放下也不是,拎著也不是。
撣是不敢撣了。
但是放任這個紙人沾著也很可怕。
就在張子安和一個不過巴掌大的紙人僵持不下的時候。
那個紙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點了眼睛的五官緩緩動了起來。
粗糙黝黑的墨點眼睛眨了眨,這個不過十幾厘米的紙人衝著張子安抬起白紙剪出來的手,放在自己嘴邊。
噓。
張子安接連遭受驚嚇,現在哭也哭不出來,叫也無力叫喊,隻能酸著鼻子,捂著自己的嘴瘋狂點頭。
我看懂了!我不會說的!
與此同時,陸驛正在給他的鬼孩子們講為人處世的道理。
“你們還是太善良了,隻是嚇唬一下而已就心有愧疚。”
“不過我也很喜歡你們的善良,所以我遵從你們的意思放走了他。”
“不過隻有菩薩心腸是不夠的,沒有雷霆手段的善良,就隻是軟弱而已。”
“所以我給他上了一道保險。”
“他在我的場子裡答應我的事情,若是做不到,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陸驛憐愛的看著眼前三個坐成一排的小孩鬼,幽幽歎了口氣。
“你們鬼啊,還是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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