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笙這兩句話說的直白，言語間像是要為彼此畫好楚河漢界。竹笙臉色微變，明白蘭笙是決定正視局麵了。
“二姐，自你出嫁那日起，就該明白，我們既不能同氣連枝，也不能殊途同歸。這是我們的選擇，也是我們的宿命。你若信得過我們，便安生度日。他朝山河陡變，無論我們誰輸誰贏，你都是趙家女兒。”
蘭笙微微垂目，好一句“你都是趙家女兒”，現在真正拿她當趙家女兒的，恐怕就隻剩父親一人了。蘭笙仰首，望向天上明月，突然覺得這夜色有些蕭索。明明與自己在外遊曆時看到的明月毫無二致，為什麼此刻的自己感覺不到一絲圓滿呢？
蘭笙甩甩衣袖，感受著似有還無的晚風，輕聲念出一首詩“鏡外一個我，鏡內一個我。原是有心人，無心結無果。趙家女兒……終歸要聽天命吧。”
“蘭笙，好好照顧自己。等待是痛苦的，所以不能虛度。”梅笙略有不忍，她知道蘭笙沒見過這些勾心鬥角，所以心中難免有困惑、有憤恨。可是有些事，必得蘭笙親身經曆才能有所感悟，這是彆人幫助不了，也替代不了的。
“回去吧，再耽擱一會兒，兩位王爺就要大肆尋人了。”蘭笙搖著扇子，想把心中的煩悶趕走。
姐妹三人沉默著回到了華文殿。蘭笙心有鬱結，悶悶不樂地喝了兩杯酒，頭竟然有些疼了。她四下觀瞧，發現雅茉、敏荷、溪嬪、佟妃和皇帝都沒在席位上。既然這麼多人都不在，自己就算走也走得坦蕩了。
打定主意，蘭笙緩步走到皇後席前請示“皇後娘娘，臣妾多喝了幾杯，有些不適，想先回去休息。”
皇後看著蘭笙，似笑非笑，“怎麼？妹妹不舒服了？若是不舒服，就早點兒回去安歇吧。”皇後的和風細雨令蘭笙很不安，在那輕蔑多於同情的目光裡，蘭笙看到了自己的茫然無措。
得了皇後的應允，蘭笙就心安理得地退身而去了。儘管有些疲累，可是在園子裡走一走，被晚風一吹，蘭笙卻又生出些留戀之意。
暢宜園是先帝為太後建造的居所，太後做皇後時便居住於此，後來先帝薨逝，太後便移宮秋實園，與太妃分居在萬福宮和千禧宮。暢宜園空出來後曾閒置了一些日子，後來皇帝立後納妃、充實宮院，暢宜園便被當做宮嬪玩賞嬉戲之所。
平日無事，蘭笙也會來暢宜園閒逛。可這裡終究是為正宮娘娘修建的居所，亭台樓閣、綠植花冠，多是莊重端素之景，缺了些靈動精巧的意味，走過看過幾次後，賞景能得到的趣味也就少了。
蘭笙驀然想起，園中有棵百年古槐，當下正是花盛的時節。此刻月朗星稀，那裡花香幽逸，樹下景致必定令人陶醉。蘭笙想到了槐樹，腳下的方向就變了。
“小姐，咱們不回宮嗎？”玲瓏見路線不對，忙出聲提醒。
“我想再走走。回去也就是睡覺了，不急於這一時。”蘭笙踱著步子，隻想在這夜色下靜靜感受時光如水、歲月無波。
美景不容辜負，有這想法的人顯然不止蘭笙一個。當她帶著玲瓏走近槐樹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幕如詩如畫般的景象儒雅倜儻的皇帝正將一枝槐花插在一位嬌俏可愛的女子頭上。蘭笙自認出現得不合時宜，便想悄然退走。可是她剛一轉身，卻聽身邊的玲瓏低聲驚呼“是四小姐！”
玲瓏的話不僅喝住了蘭笙，也驚動了皇帝和菊笙。
“二姐，你來啦？快看，陛下給我戴的花漂亮嗎？”菊笙興高采烈地招呼蘭笙，一派天真活潑散發著令人難以抗拒的伶俐。
“很漂亮。陛下的眼光真好。這花很配你。”蘭笙走到皇帝和菊笙麵前，對皇帝眼中一閃而逝的淡漠視而不見。“陛下，小妹年幼，頑皮迂拙，沒有失禮於陛下吧？”
“二姐，我才沒有頑皮呢。你總把我當小孩子。”菊笙拉住蘭笙的手，用力一搖，臉上的懊惱平添了幾分小兒女的稚氣。
“好，你不是小孩子了。那你就陪陛下好好逛逛。長夜漫漫，月色美好，讓陛下帶你看看宮裡的景致。”蘭笙對皇帝的不置一詞深感理解。好事被擾，難怪他連一貫銜在嘴角的笑意都收了起來。“陛下，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還是無話，菊笙也是不語。蘭笙見自己的不受歡迎已經太過明顯，就知情識趣地轉身離開。
待走出很遠了，玲瓏才怯聲問道“小姐，四小姐她……”
“玲瓏……”蘭笙竟然不知道該跟玲瓏說什麼。如果真要把自己的想法全說出來，恐怕說到日出也說不完，既然如此，這冗長的話就沒有說的必要了。“不要胡亂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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