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0057謠言無度
人生都有一道過不去的坎。蘭笙第一次聽九叔說這句話時，眼中盛滿了淚水。那時，“九叔”就是她人生裡的一道坎，她跨不過的，是九叔寬厚的臂膀和爽朗的笑容。
九叔死在暗箭之下，那是土匪在叢林裡射出的罪惡之箭。中了箭的九叔保護著蘭笙和唐姨跑出了那片貧瘠的深山，最終倒在了晚州城外五裡的福字坡。從那以後，保護蘭笙遠遊的人變成了岑五，他是岑九的哥哥，可是蘭笙還是喜歡叫他九叔，他也不反對，隻是冷冷地笑。和故去的九叔不同，新任的九叔麵相很冷，笑容隻會顯得矜持，而不是爽朗。
蘭笙覺得，九叔是自己的那道坎，而溪嬪則是皇帝的那道坎。這道坎有多高？蘭笙不敢揣度。
溪嬪的性格實在是冷淡，不知是入宮前就是如此，還是入宮後才變成這樣。每次見到溪嬪，蘭笙總是看過一眼就連忙把視線挪開，因為看久了，溪嬪就會察覺，她會冷冷地回望過來，眼神裡充滿不悅的警告。蘭笙就被警告過兩次，第一次是在請安時，蘭笙看溪嬪穿的裙子很漂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被溪嬪發現時，蘭笙報以友好的微笑，結果收獲了滿目的寒意。第二次是在太後壽宴上，蘭笙看皇帝體貼地為溪嬪布菜，因為看的太入神，很快就被溪嬪冰冷的目光擋了回來。
從那以後，蘭笙就不太看溪嬪了，因為看了會冷。現在，冷冰冰的溪嬪被皇帝變成了燙手的山芋扔給了她，蘭笙不想接，可是又不能拒絕。尤其是皇帝已經為她找好了敲門磚，堵住了她的退路。不管溪嬪多麼地高高在上，她都得虔誠地匍匐前行，去寬慰溪嬪的傷心，去緩和溪嬪對皇帝的怨懟。這是她身為臣子的道義。
然後，她就被溪嬪拒之門外了。或許是溪嬪不想見她，或許是她去的時機不對，總之，她被柳葉攔在了海潮宮的大門外，柳葉那一身嚴謹的冷漠讓她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蘭笙倒不是很介意，剝去帝妾的身份，她和柳葉沒有太大區彆，都是主子的奴才。不過她好歹是趙家小姐，衝著這一點，柳葉對她的態度就有些失禮了。
柳葉為人倒也公道，雖然沒讓蘭笙進門，卻收下了她準備的謝禮。蘭笙總算沒有白走一趟，有了這一來一往，就算皇帝問起，蘭笙也可以交差了。玲瓏對柳葉的態度很是嫉妒，她希望有朝一日她也可以這樣仗勢欺人一次。蘭笙很佩服玲瓏的樂天，但是對於她這種期盼，蘭笙並不看好，畢竟，這宮裡還沒有比夫人更低的品級。
離了海潮宮，蘭笙也不急著回錦織苑，她想去禦花園逛逛。左右是打發時間，比起待在屋裡，蘭笙更喜歡在屋外徜徉。
走了一會兒，蘭笙有些累了，便就近找了個亭子休息。
“小姐，你口渴嗎？讓全樂回去取點兒水？”玲瓏給蘭笙打著扇子，對於柳葉沒讓她們進門有些耿耿於懷。
“不用了。太麻煩。你們也坐吧，反正就咱們三個在，不用那麼拘謹。”蘭笙從玲瓏手中拿過扇子。她還是喜歡自己扇扇子，力道的輕重自己把握，想要什麼風都可以。
玲瓏和全樂一相對視，走到了亭子外，在台階上坐下了。
“全樂，回頭你去外麵尋個魯班鎖回來。”蘭笙心念一動，有了些想法。
“是，夫人。過兩天我就去辦。”全樂點頭應下。
“小姐，您怎麼想起玩魯班鎖了呢？您不是說要為陛下抄寫佛經嗎……”玲瓏擔心蘭笙的心血來潮會耽誤正事。
“我早就不玩魯班鎖了。”蘭笙對玲瓏的憂心忡忡報以淡然一笑。旅途上的靜謐歲月裡，她擺弄過許多玩意，魯班鎖不過是其中之一。現在想來，那一個個小玩意，像極了她的朋友，陪她一起，打發了許多無聊的時光。蘭笙閉上眼，感覺著風從臉上淌過，在涼絲絲的舒適中憶起了往昔。
玲瓏見蘭笙不再說話，也不敢多嘴，就專心致誌地捏起了自己的小腿。全樂見狀，自行趴在膝頭打盹。
不知過了多久，兩道人聲從樹叢另一邊傳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可是信的，你要是不信，就等著看好戲吧。”
“我就不信了。我見過雅茉夫人，說話文文靜靜的，才不像那種人呢。”
“你懂什麼呀？人呐，走在外麵看著都好呐，進了屋就變咯。”
“你連進屋的事都知道啊？一聽就是假的呀。雅茉夫人得有多大的膽子？還敢在宮裡亂來？那可是死罪。”
“真是真的呀，王小六在屋外麵親耳聽見的，像唱曲一樣咿咿呀呀的，王小六是被嚇跑的。”
“哎呀，你們在一起就說這些不乾不淨的，以後可彆告訴我了。”
“這有什麼不乾淨啊，我們隻是說說嘛。要說不乾淨，也是那些貴人不乾淨……”
說話的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遠了。蘭笙一下一下地搖著扇子，思索著兩個人的對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忿然。她有心跟玲瓏說說，可是全樂在場，她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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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她糾結時，玲瓏突然開口說話了，交談的對象卻是全樂，“這倆人一定剛從禦膳房出來。”
“你怎麼知道？”全樂從剛才聽到有人說話就把頭抬起來了，現在聽到玲瓏說話，就轉了個頭。
“這兩天禦膳房就傳這個事呢。昨日小豆子說起，你沒聽見嗎？”見全樂搖頭，玲瓏繼續說道，“他們說雅茉夫人和她的那位畫師有染，兩個人已經睡在一起了。”
聽了玲瓏的話，蘭笙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她這一起身，把玲瓏和全樂嚇了一跳。
“小姐，怎麼了？”玲瓏連忙起身，不知道該服侍蘭笙做什麼。
“你還問我怎麼了？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麼混賬話？”蘭笙氣得滿臉通紅，她實在想象不出這種謠言是怎麼流傳出來的。
“小姐，你生什麼氣啊？這都是奴才之間瞎傳，不能當真的。”玲瓏覺得蘭笙就是少見多怪。
“這是什麼話……瞎傳也不能傳成這麼不堪入耳的東西啊。”蘭笙受不了玲瓏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夫人，這兩個人說話確實是粗鄙了些。這……也是您趕上了。”全樂憋著笑，在一邊幫著玲瓏解釋道。
“小姐，你不用太當真。這樣的話，總有人說。聽多了自然就知道真假了，這真真假假的，其實沒人在意，大家就是說個熱鬨。”玲瓏心想，以前自己打聽到的事也是這麼聽過來的，小姐也都信了。怎麼聽了這個事就轉不過彎了呢。
蘭笙的臉色還是很難看，她看著玲瓏和全樂，“你們平時總能聽到這種事情嗎？”
兩個人都沒有否認，全樂說道，“雅茉夫人這事已經說了有一陣了。之前還聽說過其他的傳言，佟妃請了狐仙相助要獨寵後宮；溪嬪娘娘的腹中胎兒是蠱術催孕來的；還有香茗夫人，她為了駐顏，每日要吃一隻生鴿子，還有很多關怪陸離的事呢。”
“小姐，說你的事更聳人聽聞，她們說你被樹妖附了身，所以才能得到陛下的恩寵呢。”玲瓏在一旁補充道。
蘭笙聞言，一臉慘淡。這深宮中的流言如此顛覆常理，竟然都沒有人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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