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0110心有所患
因為和江嬪說了幾句體己話，蘭笙的心緒難免有些煩亂。她躺在床上遲遲不能入眠，似有似無的鼓聲仿佛一段咒語，召喚出了統管胡思亂想的地仙，在蘭笙昏昏沉沉的腦海裡翻波逐浪。無恙時，蘭笙聽著這遙遠的鼓聲，還能聽出些意蘊來；可是身心不適時，聽著這斷斷續續的鼓聲，就好像被一條音韻大蟒盤住了喉嚨，心頭的一口氣隨時可能斷送。
之前洛嬪與香茗練舞時，鼓聲總是一小段一小段地響起，可是隨著兩人越來越默契，這鼓聲卻響得越來越長久。據蘭笙估計，這一曲《金戟破陣舞》已具雛形了。
今日的鼓聲聽起來有些躁動之意，擂鼓之人好像是心有鬱結，這一擊接著一擊的連奏，比往日重了許多。蘭笙愈發難以安眠，隻能坐起來，讓滿月取本書給她讀。也許是天意，滿月拿給她的竟然是那本《丁酉劄記》。
入宮之初，蘭笙去藏書閣借過幾次都沒有借到。後來終於借到了，蘭笙賭氣，便想要扣在自己身邊好好看上兩遍。可是事有湊巧，皇帝在她這裡看到了這本書，就問她看了多久。蘭笙不疑有他，直言看了一月有餘。結果惹起皇帝不快，原來皇帝也想要翻閱此書，可是去取了幾次都沒有取到，所以落了心結，現在知道蘭笙扣住書不還，皇帝十分惱火，便命蘭笙手抄一本送到禦前供他翻閱。
蘭笙簡直欲哭無淚，可是皇帝的口諭已下，就是不能收回的。結果蘭笙抄書抄了半個月，現在，蘭笙隻要看到《丁酉劄記》，就覺得手腕疼。
翻了幾頁，聽到外麵的鼓聲弱了，蘭笙看看天色，知道洛嬪是要偃旗息鼓了。想想自己臥床聽鼓，再想想香茗聞鼓起舞，蘭笙感慨自己還是比香茗幸運了幾分。蘭笙有種預感，再這樣練下去，香茗定然能變得和雅茉一般小巧。想到雅茉，蘭笙不禁有些傷感，“滿月，‘碧荷映月’的事，你打聽的怎麼樣了？”
滿月走近幾步，壓低聲音，“回稟夫人，奴婢問到了一些事，但是沒有驗證，不敢保證這些消息一定準確。”
“說來聽聽。”蘭笙沒有什麼胃口，不太想用晚膳了。雖然太醫交待了湯藥是要飯後服用，可是一頓兩頓的空腹服用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據說‘碧荷映月’那裡的樹是自川蜀之地的山裡運來的，因為山中瘴氣較重，所以這些樹本就有以毒攻毒的天性。這樹能散發一種味道，這種味道很淡，所以人們即使站在樹下也很難察覺。這種味道和一些香料混在一起會產生一些特殊的效用，比如使人頭暈目眩，或是使人失去神智，也可能使人奇癢難忍，還可能使人嗆咳吐血。”滿月說話的聲音很小，再加上她說的事情很是奇詭，蘭笙聽得毛骨悚然。
“這麼危險的東西怎麼會種到禦花園裡呢？”蘭笙實在無法想象，有人會為了害人而將這種東西不遠千裡地運送過來。當年在蜀地遊逛時，九叔曾經說過，蜀人心思縝密，是擅成大事之人，而這種習性就是在蜀地的天玄地詭之中錘煉而出的。
“這個就無人知曉了。奴婢問到的資格最老的嬤嬤有七十歲了，在她進宮時，那些樹便已經在那裡了。她確實聽說過有人在‘碧荷映月’那裡出事的消息，可是她並未親眼見過。至少近些年間，那裡沒有出過什麼事。”滿月想，那些樹一定害了不少人，隻不過害人的人不會說，被害的人不知道，所以這樹就這樣陰差陽錯地留了下來。
蘭笙點點頭，能打聽到這種程度，滿月一定花了很多心思。這種陰暗隱晦之事在宮中一定發生過很多，可是並非所有的事都能被人知曉。能知曉內情還能存活下來的，往往都不是凡人。
“趁夜裡，讓全福過去折枝回來，帶到宮外找人問問。”蘭笙吩咐道。
“夫人還請三思。這種事，沒有現場點破，就很難再以事實服人的。夫人就算想幫雅茉夫人，這時機，也不是很好。”滿月勸諫道。
“滿月，照我說的做吧。雅茉的事，已成定局。我要知道的事，是為以後做準備的。”蘭笙輕聲道，她向滿月投去安撫的一瞥，為滿月的深思熟慮感到欣慰。
蘭笙又小睡了一會兒，起來時想起藥還沒有喝，便讓玲瓏拿藥進來。端著藥碗，蘭笙一飲而儘，隨即接了玲瓏準備的蜜餞扔進嘴裡。
“小姐，你覺得怎麼樣？喝了很多副藥了，感覺見好嗎？要不，換其他太醫再來瞧瞧？”玲瓏為蘭笙掖好被子。
蘭笙搖頭，嘴裡的苦味和蜜餞的甜味交織在一起，有種奇異的融合感。“不用，我覺得好多了，晚上噩夢少了很多，我覺得睡得踏實了。”
玲瓏愁眉不展，蘭笙還覺得噩夢少了，那是因為她聽不見自己嘀咕的夢話。這幾天，玲瓏守夜時，總能聽到蘭笙絮絮地說著什麼，說的時候還帶些抽噎，好像在夢中哭泣一般。蘭笙自己覺得好了，可是玲瓏知道，其實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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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覺得，還是藥不對症，要不還是讓其他太醫來看看吧。”玲瓏堅持自己的想法，她是奴婢，照顧好小姐是她的責任。
“真的不用，你就放心吧，再過兩天就好了。”蘭笙說完這話，突然一陣不適，連忙趴在床邊嘔了起來，玲瓏連忙取來銅盆放在地上，然後為蘭笙拍背。蘭笙嘔了幾口，將剛才喝過的湯藥儘數吐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皇帝的聲音突然響起。
蘭笙一驚，嘔的更厲害了。齊五連忙請皇帝出外避穢。皇帝皺著眉，轉身去到小書房坐著，吩咐齊五去太醫院傳鄭太醫過來。
皇帝的口諭自是立竿見影。很快，鄭太醫便隨齊五來到了錦織苑，他為蘭笙號過脈，又問了問飲食之事，最後向皇帝回稟，錦蘭夫人的嘔吐之症是空腹用藥所致，隻要略加調理即無大礙。皇帝吩咐鄭太醫親自定藥方為錦蘭夫人調理，不得有誤。
玲瓏收拾好了內室，在皇帝的授意下，點好了熏香便退了下去。
皇帝來到床邊坐下，看著斜倚在床上，正自閉目養神的蘭笙，說道，“你可真是不讓人省心。現在連藥都不會吃了嗎？”
聽了皇帝的質問，蘭笙心中有些委屈，生病的是自己，被訓斥的還是自己，皇帝的心果然是最狠的。“謝陛下關心。臣一向如此，勞陛下掛念了。”蘭笙無法控製怨念從自己的眼中流露出來，索性閉著眼不去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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