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騰再一次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但黃豆粒大的汗珠依舊不斷地湧出。
就像澇季城市裡不斷反水的下水道。
“有人給我一筆錢,讓我這麼做的。”薛永騰好不容易止住了顫抖的聲音,隻是音色變得很稀薄,像是一張被繃緊的塑料袋。
“是誰?”周誠問。
“我……我不知道。”薛永騰低下頭,驀地,又揚起臉來,“我真的不知道。”
“之前去世的五位老人房間裡的貓薄荷,也是你放的嗎?”楓開口,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也……是……我。”額頭再次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楓見狀,將桌上的整盒紙巾遞了過去,“你知道張秀芳老太太的死不是意外吧?”
“嗯。”
“你為什麼這麼做?就因為彆人給了你錢?”周誠從椅子上站起,楓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角。
此時的薛永騰像是忽然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將紙巾盒放回桌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從你們第一次來……”
說著,薛永騰的目光依次落在對麵的楓和站在角落的西門身上,“我就知道當時就不該要這筆錢。但……”
“但你還是做了!而且我們來過之後,你繼續在張老太太的門前放了貓薄荷。”楓盯住薛永騰,像是要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事情的真相。
薛永騰的眼睛開始泛紅,“張老太太的死跟我真的沒關係,我什麼也沒做!”
“張老太太的死我們還在查。”周誠開口,此時他已經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你說不是你做的,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這樣大家都可以儘快回到正常的軌道。”
“正常的軌道?”薛永騰的鼻腔裡發出一聲“哼”。
一絲驚異同時掠過房間裡其他幾人的麵龐。
“五年前,我在中京郊區買了一套房,首付花掉了我全部的積蓄,但我並不擔心,因為我是個醫生……”此時,薛永騰臉上的得意表情藏不住,“醫生的薪水足以償還房貸。”
說話間薛永騰將後背倚靠在椅背上,左腳輕輕抬起,整個身體處在一個放鬆的姿態。
楓猜想對方接下來會談到「失業」問題,如今這正是最核心的社會議題之一。
誰知,接下來薛永騰的話卻出乎了楓的意料。
“一年前我終於搬進了新房。但搬進去沒多久,我就發現事情跟我原先想得不一樣。買房的時候售樓處跟我保證過,小區的住戶至少會是城市的中產階級,對應的學區也是一流學校。”
薛永騰的臉色變得陰鷙起來,“原來自打開發商發現原先的房價賣不動後,就開始各種促銷,最後什麼阿貓阿狗都搬進我的小區了。”
“阿貓阿狗”這四個字像一陣尖銳的鳴叫刺進楓的耳朵,她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一旁的周誠亦麵色鐵青,大概也有相同的感受。
“我就去找開發商,我跟他們說,我可是個醫生,18歲學醫,學了9年才拿到博士學位,為什麼現在我的鄰居都是些菜農和工人?”
房間裡一片寂靜,隻有桌椅偶爾摩擦地麵發生的聲音,看得出來幾人都正極力壓抑著內心的不滿。
“後來我發現,就在我買的樓盤旁邊,還有一個更高端的樓盤,於是我就問開發商我能不能換到那邊去。”薛永騰的臉上露出笑容,“對方說隻要再加三十萬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