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慕絲,二十歲,筆直地站立在吧台後,全身醞釀著優雅。用清潔的白布擦拭著剛洗好的玻璃酒杯,嘗試閉著眼將其拋上晾酒杯的架子,理所當然地,又成功了。
“老板!啤酒!”
離吧台較遠的八號桌,穿著樸素而廉價的客人高舉手大喊道。
豪放粗獷,熱情似火的男女擠滿了整個酒吧,座無虛席,隻要不擋著出門,地板便是第二好的選擇。
火熱的氣氛與屋外冰冷的空氣打了個平分秋色,一天的辛勞就靠這一杯,兩杯,三杯,以至爛醉來犒勞。
店內的裝修是棕橙色的原木風,樸素而淡雅,不失格調,橘黃色的油燈,把寂冷的漆黑染成溫暖的顏色。
除了最外層使用了鋼鐵和石頭來護佑整體結構,內部裝潢一致使用了原木與木板,就好像整座城的木材都用在了這小小的廉價酒吧裡頭,服務的人群卻都是最底層的勞動者。
亨利隔著滿嘴的大胡子,穩重地一笑,從用鞋尖挑起腳邊的酒瓶,左手接住,往右手送去,再拋至空中,絲毫不拖泥帶水。
酒瓶在空中翻轉著,沿著弧線,瓶底穩穩地降落在了八號桌,瓶蓋自個兒乖乖翹起,白沫猛地往外溢。
“精彩!”一臉醉意的顧客滿足一笑,對他朋友的空杯視而不見,開始將酒精咕噥咕噥的,灌入喉中,火辣的刺激灼燒著他一肚子的苦悶,就連他朋友的拳頭也不能讓他的嘴從瓶口離開。
望著扭打在一塊的八號桌,亨利見怪不怪的,搖了搖頭。
正是那麼個普通的飲酒夜,被壓迫的底層工人在酒吧做著白日夢,詛咒著這座充斥著不公的城邦。
“嗯?”
忽然,一陣暖風從門口流入,是一陣熟悉的風,是熟悉的味道。
亨利朝門口望去,手中擦杯子的動作戛然而止,眼珠就算乾涸了也舍不得眨眼,他心中的死灰點起了火星,等待著下一刻的複燃。
如同是被亨利召喚出來的一般,一梭黑影乘著風,悄然入室,精湛的步伐躲開了在地上躺著的醉鬼,黑色鬥篷裹緊全身,看不見眼線,從口子露出的嘴角,刻印著堅韌與風霜,經曆與疲憊。
身高一米八個子的男性,在酒吧的氛圍中格外顯眼,雖然他不是最高大的,但卻是最有味道的,某種香味。
不見全貌,亨利卻好像已經可以期待,這個人或許不再是空歡喜一場。
其他客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之中,沒人注意到剛入室的黑鬥篷。黑鬥篷手不乾淨地從全是女性的六號桌順走了一隻剛被用過的酒杯,而正大口對著酒瓶吹的豪邁女性,自然沒有介意。
黑鬥篷徑直走向吧台,來到側手邊,從鬥篷底下伸出手,比出手槍,然後翻轉手腕,學著倒出瓶底最後一滴酒的架勢,有幅度地上下著手臂。
是雞尾酒的點單,亨利高興地差點笑出聲來。來這裡的客人,從來不是為了藝術與典雅,沒有人想喝高腳杯裡的那點混雜的酒。
距離上一次接到雞尾酒的點單,已是4年以前。
亨利顫抖著拿出每日都用來練習的調酒器,用調酒杯加入金酒、朗姆酒、檸檬葉,最後加入一點點的蜜桃汁,蓋上調酒器的蓋子,開始做調酒師特有前後搖勻動作,乾淨利索,絲滑有力,他的情熱,正沿著手臂,往調酒器裡的酒注入。
這可比7年前剛學時熟練了不是一點兩點,而是整個底子都翻了個新。
最後再從櫃子裡拿出冰敷好的高腳杯,倒入沉澱著些許蜜桃色的混合酒,最後竟然用兩根導線連接杯底,插入吸管,把吸管頭對準黑鬥篷。
“您點的‘蜜桃霹靂’,請享用。”
與大胡子形象不符的帥氣青年音,是讓雞尾酒更加清新的附贈品。
黑鬥篷彎下他高大的軀體,吮吸著吸管另一頭的美酒,酒的辣度與電流的滋溜感,令他身子為之一震,發出了感慨的聲音。
一點點酒,讓黑鬥篷的嘴角萌發出了彎月。
為了表達謝意,黑鬥篷後退一步,彎腰,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請求亨利走出吧台,與他進一步交流。
作為酒吧的老板兼調酒師還兼服務員,亨利哪能這麼輕易離開崗位,所以,他無視了黑鬥篷讓出來的道路,單手支撐,翻身越過吧台,長腿劃過吧台上安放的酒瓶與天上吊著的酒杯,在未觸碰到一切物品的情況下,安穩落在了黑鬥篷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