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鞋觸碰到地麵時,溫暖取代了原先那虛無的寒冷,聲音的回響也變得渙散開來,一股微小的煙味,刺激著兩人的鼻腔。而這股煙味很明顯不是香煙的味道,而是更加樸素,更加常見,是燃燒成碳末時散發出來的刺激臭味。
“我們說不定,在彆的世界線,已經一氧化碳中毒了。”
“誒?一氧化碳?你指燃燒產生的氣體嗎?”
“哼,沒想到這條秘密通道,還能讓來訪者享受到那麼多種死法,可見用心良苦啊,用心良苦,隻不過最後說不定都是以摔死謝幕,畢竟這超過百米的深井,永遠都是最凶狠的武器。”
溫蒂不解地歪了歪頭,他從來就沒想過這麼多的問題,雖然他覺得思考忠的沐陽十分帥氣,但並不願意將這份神情引用在自己身上,腦袋空空,聽從指令,就是他認為最棒的生存準則。
等身體的疲累緩解後,沐陽將視線定格在了井中底部唯一的出口,一扇比市麵上的門少半截不到的矮門,尚比外勤隊羞辱溫蒂時的卷簾門要大氣,至少不用趴著進去。
“外勤隊的家夥,特彆喜歡彎腰躬背呢,是當慣了低聲下氣的奴隸,還是天生精神上比人矮上一截呢。”
記仇的沐陽,絲毫沒有對放低卷簾門讓他俯身一事釋懷,就算拖個一年五年,他就算不會記恨,但曾經有過的這事,就再也不會從腦海中抹去了。
推開門,一股濃烈的燒焦味撲鼻而來,嗆的沐陽立刻捂住了鼻口,俯下身,不停敲打胸腔,擠壓氣管,讓衝鼻的瘙癢,停留在可控階段,寄宿在喉嚨地噴嚏欲望得以抑製下來。
溫蒂望著在剛踩過的地麵上掙紮的沐陽,也沒有伸手去拉他起來,畢竟沒有人指示他這麼做,也沒有提出質問,對他而言,知道的東西越多,未必是越好的。
“聽好,等一下通過的時候,不要呼吸,捂著口鼻,懂了嗎?”
“明白了。”
像一個機器人般執行指令,不抱有任何思想,一切以他人為本,一這輩子走來,他也不少獲得過興高采烈的讚賞,以及將他看成便利工具,保護於身邊的高傲‘友人’,比起苦難,他更多收獲了舒服與安寧。
然而沐陽僅僅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沒有給出應有的讚賞,這讓溫蒂倍感困惑。
兩人屏住呼吸,先後彎腰穿過矮門,任由比井內溫暖多個10來攝氏度的暖風融化全身的冰冷,就好比在冰冷潮濕的冷雨夜,突入暖好的被窩那瞬間般酸爽。
踩著碳化的殘留物質,最終兩人一前一後,從一口壁爐之中探出頭來。
麵前是一處房間,光線十分昏暗,甚至比井裡頭那老態龍鐘的光暈還要力不從心。
房間狹窄得令人找不到誇讚的辭藻,一張桌子,一張坐墊,一張毯子,一盞台燈,就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沐陽冠名為‘監牢’。
牆上剝落的漆,露出裡頭敷衍的豆腐渣工程原貌,潮濕使得牆上布滿了苔蘚,每時每刻都在散發著不算好聞的氣味,如穿石的滴水,一點一點侵蝕住戶的心靈。
而這裡唯一的住戶,就是‘大名鼎鼎’的總管史密斯,站在落花村最高點的人。
他單薄的背部,就如同窮山苦村邊陡峭的小山脊,連牧羊都不愛光顧的貧瘠之地,是初生的愛子都不願攀爬的父背。
他裹著看似沒有重量,如紙皮般輕薄的連體布衣,看不清肌體的輪廓。
頭發花白,盤坐在坐墊上,正在對著桌子,中手持觸碰筆,在平板上書寫著,孱弱且沒有活力,就比在爛心企業的誘騙之下,簽下了百年合同的社畜一般,就連靈魂都早早遣送到閻王爺麵前,入駐等候室,等待來世的幸福人生。
溫蒂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落魄的背影,同時觸動了遺忘在過去的心弦,嘴中念念有詞,眼中滿是遺憾。
麵對忽然出現在身後的兩人,總管猛地一顫,從地上彈射而起,轉過身,透過他在昏暗室內都執意戴著的黑色墨鏡,驚恐地瞋視二人。
“你,你們倆——”
當他消瘦的臉頰一張一合,瞄到了身後的溫蒂時,瞳孔放開,嘴巴大張,一臉驚恐的模樣,就好像見到了早逝的愛妻一般,既懷念,又恐懼。
“溫,溫蒂!你怎麼會在這!?”
溫蒂不敢回話,像一隻還未斷奶的小鸚鵡,貼緊沐陽的後背。
“你又是誰??”
“我是經布爾小姐與溫蒂先生推薦,來落花村謀口飯吃的,說您能幫我走後門。”
“布爾小姐”總管臉色暗淡坐回墊子上,他接近一米八的長身立刻縮水了不少,就像回到了卵鞘中的幼蟲一般,魄力蕩然無存。
總管摁著額頭,苦惱萬分,看來布爾小姐的名號,確實能對他產生極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