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如被倒入熱油煎炸過一般劇痛,成了沐陽回魂之時最不想聽到的悲鳴。
經過體內的精細時鐘推斷,他已經昏睡了有3小時之久,這段時間裡疼痛不減反增,但沐陽現在更傾向於把3小時的時間全浪費在了昏睡上,千刀萬剮的痛當成疼痛的根源。
刺眼的光芒從頭頂如冬日的初雪般浪下,他就像一隻懼怕月光的狼人,恨不得趕緊找個陰影躲起來。
整個時間在房間這裡頭仿佛被停滯了一般,除了他依舊瘋狂跳動的心臟外,感覺不到任何‘動’的因素,就連摔下來滴落在純白地板上的血跡,也已經變成了死的棕紅。
名為‘死’的味道撲麵而來,古老而久遠,不是屍臭腐敗那種味道,而是更加模糊的概念
“這房間——女向導真的從這裡跑出來的嗎?”
奇觀,又或者叫難以理解,不可思議的景色,靜悄悄地呈現在了眼前,絕非一眼浪潮的金山銀山,更非人類為了宣揚統治力而建造的,除了觀賞啥屁用都沒有的宏偉建築,而是一個‘墓場’。
沐陽不願意相信自己並沒有被這片景色喚醒的。
墓場所埋葬的是一張又一張凳子、椅子,有靠背的和沒靠背的,皮的膠的塑料的,紅色的粉色的黑色的,雖然稱不上五顏六色種類繁多,但放在眼裡還是與窺視萬花筒一般,做不成批發商,但能搞個椅子主題的藝術展——確切地說,這或許就是。
這些凳子就好比從天而降的雲朵,橫七豎八的沒有一點秩序,各秉個性它伸一條腿卡著,這邊的一位就要壓在另一隻小可憐的上頭,就算靠背卡在一塊顯得彆扭,也能用一句話解決所有疑問——這就是一個神奇的空間,一個以椅子為基底,雜亂美的色調作為主題的藝術風景。
“但這就有點過激了點吧——”
沐陽的眼神卻並沒有停留在這群椅子的丘陵上,淒涼?詭異?恐怖?這些詞他內心裡掂量掂量,還是認為不足以描繪出他此時此刻的真情實感。
整塊椅子的狂歡都快把七成的地麵鋪滿,還貪得無厭地吞噬向著上方的虛無,直至蒼天的金字塔,但就算有如此影響力的物件,沐陽的注意力仍然被頂端吸引。
整個空間的神秘、異常都隻為這一點而生。
藍白色的長袖肮臟無比,從中露出來的手臂上沒有半點肌肉,此為雙臂。
藍色的長褲有半邊被撕裂無形,大腿根上的傷疤鮮紅撕裂開,但似乎沒動到主動脈上,此為雙腿。
皮包骨的胸膛粘附著徽章,所剩不多的警服上衣的裂口比身上的傷痕還要多,此為胴體。
驚愕與恐懼至今毆打著麵孔,血肉模糊,下顎脫臼,雪白的牙齒本還可以咀嚼更多的食物,卻被日月無情摧殘,空洞的眼神望著這邊——
到底望沒望這邊,沐陽心裡也沒有底,畢竟,上述所描述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逃避內心道德心的譴責,而在內心中演示的最理想的畫麵。
要是那頭還是個活人的話,要是他還喘息著的話,最差也是他還熱乎著的話,這一切都會大不相同。
就因為他一瞬間感到了美,一種超凡脫俗,與道德理念不為伍的詞,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大腦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是剛才這一昏睡,把良心都衝到哪裡去了。
沒錯,詭異卻美麗的死亡,聚集在所有椅子頂端,一支椅腿插進了一句屍體的背部,屍體反著大字直到停在了生命的終點站,深紅褐色,是一具完整的木乃伊,很漂亮地收緊了肉質,明明有明顯的割裂傷,卻沒有任何腐敗,就連眼眶的凹陷都非常飽滿,甚至讓讓人懷疑眼珠子還殘留了不少。
頭頂上看似公平地灑滿全場的光,為一切蒙上一層白色的雲膜,好似夢幻,包裝出韻味十足的黑童話。
這就是死亡氣味的源頭,他的時間永遠停留在了過去,就連血跡,也隻有沐陽流下的新鮮貨。
就從遠距離的表情來看,那具屍體的終結之時也確實非常痛苦,就算肉質全都枯成了臘肉乾,但臨終時在嘴裡凝結成詛咒一般的呻吟,仍然以無形的姿態褶皺著空間,往沐陽腦中送入難以共存的異物感。
但這高難度的死法並不像死後才放上去的,畢竟反弓的死態不像僵直後的產物。
不過在好奇心的巨獸吞噬掉內心的警戒之前,他還是先小小整理了一下狀況。
牆上的唯一一棟大門理所當然緊閉著,就連一絲氧氣都無法通過,就算啥也不乾,不久後就會窒息,最後跟那具屍體形成一對室友。
也好在與他共一室的是位非常環保的能源鬥士,沐陽一時半會還沒法冤屈地死去。
“說不定壓根就不是窒息致死,畢竟就連疽蟲都沒法嘗一嘴他的腐肉,就都先一步魂歸西天了——還是說他的骨肉甚至被凶惡的毒所侵害,早就沒法讓疽蟲們大快朵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