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那陰沉的臉隱去,轉移到了一邊,緊接著投放在牆上的是另一張,光瞄上一眼就渾身感到驚悚與疲倦的麵孔,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裝飾或紋身,卻有一股正在看一張從彆人那兒搶來的臉皮一般的詭異感與無機質性,滿溢著令人窒息的重量。
“宵語,今年37歲,落花村一大重鎮,平日少言寡語,與世不爭,在總管處心積慮,偷偷創造小軍隊的時候,她甚至連一個日夜能說上三句話的對象都沒有。”
那靜止的影像,卻好似活著一般,瞋視著沐陽,沐陽感覺背脊被無形的力量掌握,不禁挺直了腰板,就算腳上的傷再淩厲,沐陽也難以順從。
“但她卻是落花村頭號不敢去惹的狠角色,就算爭著加薪上位的勤奮家與陰謀家,也不願觸碰這座被熱熔卷裹的大山。”
身材嬌小,看似柔弱,不帶半點肌肉,身邊也沒有保鏢打手護衛,但就連沐陽也能感受到那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理由大概也很簡單,畢竟那種尊位,暗地裡帶著個抹殺團隊也不奇怪,還同時掌管了那座地下的設施,要想折磨人,那手段應有儘有,沒人怕才奇怪。
“誰叫她緊握著落花村的食道呢。”
“嗯?”
語氣漸漸變得怨念起來,就像被媳婦搶了做飯的風頭,毫無辦法的小姨。
“你是在寫你儂我儂的小說麼,還食道呢,你得用‘她緊握住落花村的胃’,那才正確,不過就以我卑見,該說她堵死了落花村的呼吸道才更有說服力吧?”
“你可彆小看落花村的局限性,她僅憑一人就掌控了全村一天一夜乃至連綿一整年所有的早中晚的食譜,不管什麼東西隻要進了廚房通道,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甚至就連牆上的瓷片裡,都似有似無地映照著她的影子。”
仿佛在講仲夏夜那伴隨著蚊香氣的鬼故事,宵語的幻影變得更加可怖起來。
“從挑選食材,斷骨切丁剁絲,起火澆油翻炒,大米麵團豬肉牛肉,土豆生菜青菜熱酒,廚房裡的包羅萬象無一能逃離與她聯係的命運,就算同時燒上十隻大鍋,蒸上各式各樣的全肉宴,她依舊能在細微的間隙中,找到無所事事的一瞬,她能一個人完美勝任一座料理工廠,而我們沒有任何介入的餘地。”
這下沐陽聽明白了,不管是砒霜還是大麻,甚至罌粟,隻要宵語動了殺心,那落花村裡的誰也逃不掉,總管經營的火葬一條龍說不定也能派上用場。
“我可不是在描述一個廚師,她是一國之君,就算臣民隻有清風與酒香,也能舞出君王該有的霸氣,對此,大家都得苦兮兮的呢。”
夢美裝模作樣地用哭腔,奏出了笑聲,隻不過沐陽無法從這柔媚的聲音中,聽取任何令人憐愛的要素,倒是滿載著讓人不悅的嘲意。
“據我所知,落花村也並沒有禁止外食,無非就是多走幾步路罷了,用得著把廚師長描繪成稀世魔王的模樣?”
“你我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隻可惜”
惋惜,夢美難得展露出了能與常人共鳴的情緒,說不定此時她的露出了足以迷倒千萬處男的表情,隻不過沐陽沒法在抵禦過後,心中暗喜地露出餘裕的微笑,感到細微的遺憾。
“小鳥停錯了枝乾,被魔藤纏上了爪,便再也無法高飛,命運把落花村束縛在了一個永遠不會停止的時間裡,鳥兒扇不動翅膀。”
仿佛在念一段由編年史改編成的歌謠,被哀愁的旋律載著滑落大地,震撼整個空間裡的寂冷,也打破了沐陽隨時從身體上呼之欲出的哆嗦欲。
這說的是誰,答案在腦中一閃而過,總管,宵語這些人的過去深不可測,沒想到竟然把她也納入了交織網中。
“宵語那家夥,就因為我的一點無意之舉,有次竟將所有我討厭的食材都包進了一隻餃子裡,混在我最愛吃的芹菜餃子裡,打從那時候起,她便成了我的眼中釘,也成了一頭我不想去惹的惡鬼。”
“所以你想用什麼材料說服我?我倒看不到要與你結盟的必要性,你該不會覺得單憑餃子的軼事就能嚇哭我吧?。”
“這話簡單,因為在他們之間交叉的鐵索,不是你這種外行人該鉗斷的,你無論去跟他們之中的哪個走一起,都隻會讓結局往無法挽回的悲劇傾倒,我知道你肯定也身負任務,可你就算再冷血,在有更好的選擇麵前,也不至於如石頭般頑固地硬要走條傷天害理的歪路吧?”
筆記本電腦電源的綠光安穩地閃爍著,就如夢美的情緒一般。
“我本就不打算與他們有任何牽扯,自然也不會乾涉,更不提會踩雷了。”
話雖這麼說,這聽起來硬氣,但沐陽內心其實也挺虛的,就靠他自己一個人能乾到什麼地步,自己多少能耐他也不是不明白,對麵也是半開著天窗說話,是不是該放下一部分的戒心,乖乖依靠她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