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寧嬌哼道“上不得台麵也已在人前顯擺多時了。”說著,她坐起身子來,鄭重道“政哥哥總是想著法子彰顯隆恩浩蕩,可曾想過你對尉繚的恩寵已經遠越禮製,過猶不及了?”
嬴政斂了笑意,“尉繚深謀若穀,我不過是多些敬重,何言過猶不及?”
初寧看著他的神色,徐徐道“政哥哥禮賢下士是沒錯,但尊為上位者不陵人也不可太平易近人。宗法維護尊卑,從而鞏固天子統治,循行禮儀,有彆有和方能統敘萬事,大王意在以法治國,豈能為一人而非禮僭越?”她見嬴政並未生氣,便靠過去倚在他肩上,“且大秦謀士足智多謀之人又不止他一個,政哥哥卻獨獨厚待於他,豈不有失偏頗,未免會寒了其他人的心?”
沉默片刻,嬴政輕歎一聲,拉起初寧的手,“這些話隻有你敢說,我心底的話也隻能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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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寧與嬴政十指相扣,貼緊他手心的溫暖,“貼心之人自然要無話不說的,政哥哥要說什麼我都聽著。”
“我也知我與尉繚衣食同行,外間非議不少,但正因我與尉繚相處甚密,才發覺他並非披心相付,除卻他的計策,我總覺他飾情矯行,頗為憂慮,卻又不肯直言相告,所以我雖寵他,卻也未全信他。”
初寧見過尉繚幾次,但都冠冕覲見而已,並未與之交談過多,故而也看不出他的真心。嬴政雖然多疑,卻也不是一步一鬼。她若有所思道“風催高木,或許是尉繚也被外間非議所擾,才會心神不定。眼下他已留在宮中,必是走不了的,政哥哥大可寬心。”
嬴政輕輕頷首,初寧微微一笑“立春將至,政哥哥不若在建章宮設宴,慰請群臣布施恩惠。”
“如此甚好。”嬴政神情舒展,“設宴之事,還勞梓童費心。”
次日,初寧召王媛敘話,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王媛一身素雅的白蘭色宮裝,緩緩笑道“聽聞近日你常去文雍閣侍奉筆墨?”
王媛道“臣妾本不該打攪大王與尉卿,但聽大王說起尉卿深謀若穀,臣妾敬佩之至,是而前去打發辰光”
初寧笑意盎然,聲音卻隱有嚴厲,道“文雍閣不似章台殿,到底現是外臣所居,你為妃嬪當以延續宗廟為重,豈能好奇沉外事?常常露麵於外臣,不僅耽了禮儀,還失了莊重,應是少去方為妥當。”
王媛一驚,垂首懼道“王後教導得是,今後臣妾一定注意言行舉止。”
她雖是懺悔模樣,但娥眉輕蹙引人憐愛,天生如此倒真是羨煞旁人了,若是裝的,豈不是累得慌?既已提點過了,初寧也不想再過多苛責,於是換了儼然口吻,柔和道“聽說你女工不錯,前些時日給公子扶蘇做了個布老虎,他很是喜歡。”
王媛鬆了口氣“臣妾隻是閒來無事,略儘心意。”
“宮中就是如此,得本分自處才能安然度日。”初寧道“我一向也是閒不住,可惜還手藝不佳,你若得空便來指教指教我,也讓我給扶蘇做個小玩意兒。”
王媛放晴一笑“臣妾遠說不上指教王後,隻是能陪王後動動手,消閒解悶罷了。”
很快便到立春之宴,初寧依著規矩操辦下來,雖無新意,但也合乎禮儀隆重和雅,輕歌曼舞間群臣觥籌交錯,皆是興致盎然。
尉繚見秦王和王後端坐於上位,二人相敬如賓又從容對下,心內不禁暗歎,如此威儀才是常理所在。原來,尉繚自入宮以來,受到嬴政的特彆厚待,心中一直極為不安。一國之君不複威勢,謙恭過分,實在令人疑懼。今日所見,倒讓一直思來想去的他有了結果。嬴政也不是個不知禮法之人,從晚宴上他舉止氣魄便可見一斑。他之所以如此不合禮製的優待自己,一定是彆有所求。
疑竇即生,便很難揮之而去。居約易出人下,得誌亦輕食人,秦王的愛才若渴無非源自他的勃勃野心,此人擅長虛偽的善意,為達目的可以謙虛有禮,但待水到渠成致吞並天下之時,又豈能容昔日窘迫?
如此,尉繚舉杯相迎間,已下定決心要逃出秦國。
天色回陽,日漸微暖,殘雪悄然消逝,宮中各處也伴著清脆的鳥鳴漸漸發出嫩綠的新芽。
這日,夏無且來為初寧診脈。初寧的焦慮不掩於色,“你們一個個都說我身體康健,可為何我卻一直未能有孕呢?”
夏無且躬身道“王後身體強健,但體內還是有寒氣淤積以致月事不調,所以才一直未能有孕,不過王後也不必太過憂慮,一則這並無大礙,隻要細心調理定能祛除體內寒氣,二則過分憂思惆悵也不宜於調養身體。”
初寧淺笑而應,心底卻是茫茫然尋不見出處,寬心二字說著容易,要做到卻是極難的。她輕歎一聲問道“對了,韓美人的身體究竟如何?為何你們醫治了許久,永巷那邊還是來報她身體欠佳不能侍寢。”
夏無且道“回王後話,臣正準備向王後稟告此事。昔日臣為韓美人診脈,美人是脾胃不善導致氣血虧虛以致身體虛弱,臣與其女醫南商討著為美人用了藥。縱然是病去如抽絲,但按理兩月過去了,韓美人的病應是能痊愈了。可昨日臣去墨林殿複脈,見美人還是神疲乏力、麵色無華,可見藥物未有起色。所以臣心有疑問便詢問了煎藥之細事,查看了藥渣,卻又都是正常無異。”夏無且欲言又止,神情犯難,“臣有疑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初寧看出他的心思,道“醫師有何疑慮不妨直言。”
“臣是對韓美人的病情有疑,臣擔心如果不是藥物上出了差錯,會不會是飲食或女子妝麵上的其他用品有差池才會至美人久病不愈。”夏無且頓了頓道“當然這隻是臣的大膽猜測,王後也可不必放在心上。”
夏無且的話說得再明顯不過,他的懷疑實也理所當然,這種損人折命的事在後宮並不少見。隻是韓美人初來乍到且一直病著,甚少與人打交道,應是不會與人結仇的。初寧思忖道“你醫者仁心,當要謹慎仔細些。韓美人自來秦國後便一直病著,的確是有些蹊蹺,當理清楚。紫蓮,你去讓墨林殿的人悄悄尋些美人日常用的物件來,切記不能驚動其他人。夏醫師,你便去膳房看看墨林殿領取食材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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