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書房的燈滅了,而花圃中多出一個人的腳步聲。
這樣的夜晚,突然一個人出現在麵前,多少會讓人感到緊張。但蘇雨婷還沒來得及驚慌,那個身影就已經走進視野,竟是呂少傑。
“是你?”
呂少傑聽到聲音也很驚訝,當發現是蘇雨婷的時候,仿佛長出一口氣。“你也還沒睡。”
“來新的地方,睡不著。你和周叔叔談完了?”
“嗯!這次周叔叔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呂少傑說著,也在旁邊的藤椅上坐下。
他今天同樣挺累,隻是與周宏光聊了這麼久,很多事情需要消化。原本呂少傑想到花圃這邊好好思考接下來要怎麼做,沒想到會遇上蘇雨婷。而這樣的夜晚,身邊又是這樣的她,似乎一切和預想得都不一樣了。
也許是某種神奇的默契,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商場那邊的事,就這樣安靜地坐著,享受南方冬季特有的晚風。
一個人時的安靜很愜意,但此時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就顯得這個夜晚有些蒼白。
最先沉不住氣打破寧靜的是蘇雨婷,這般相對無言地坐著,仿佛月光都顯得燥熱,心中有股火在蠢蠢欲動。找個話題轉移下尷尬,也許會讓這個夜晚看起來正常些。
“周叔叔在深廣一帶也算是風雲人物,真沒想到他竟然還住在這樣的老宅中。”
這件事始終纏繞在蘇雨婷心中,正好借這個機會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呂少傑之前便說過,關於周家的一些事,有機會說給蘇雨婷知道。此刻蘇雨婷給出了這個機會,也終於讓呂少傑找到合適的開口時機。
“周家早在解放前便住在這裡,那時候這附近還都是糧田,周家人便以農耕為生。後來戰爭爆發,周家為了躲避戰火,幾經輾轉多地,最終逃到了香港。在那裡沒有地給他們種,為了生活,隻能嘗試起做生意。周家先從米行起家,然後逐漸販賣起洋貨,也算是為後來的貿易公司打起了基礎。在戰爭最激烈的那段時間,周家抓住機會,看準藥品生意,從國外運輸大量的消炎類藥物回國,既支持戰爭需求,也大大賺上了一筆,一躍成為當時有名的財閥資本家。戰爭結束後,周家著手將生意開回到國內。但那段時候國內環境複雜,如他們這種資本家著實受了不少苦,家裡的生意也一度瀕臨倒閉。周叔叔那時候還很小,便被送回香港躲避災禍,也因此逃過一劫。周叔叔的父親就是那階段離世的,但他並沒有怨恨國內形勢,反倒留下遺囑,等國內的形勢好轉,自己的後代一定要落葉歸根,特彆是曾經世代居住過的老宅,決不能丟棄。周叔叔長大後從母親手中接管了一落千丈的家族生意,並通過努力,漸漸找回往日的榮光。國內改革開放後,周叔叔遵照父親遺囑,再次將生意轉入國內,並落戶在深廣市。而這座曾經被戰火洗禮過的老宅,也被周叔叔重新修繕,慢慢有了今天的樣子。”
聽了周家的這些經曆,蘇雨婷不禁感慨。自己一家始終生活在北方,那場改變國家命運的戰爭並沒有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影響。父親和自己的成長是幸福的,所以在麵對挫折的時候,蘇家遠沒有周家人內心強大。
“這些你都是聽那個同學周景程說的嗎?”蘇雨婷問道。
“景程和我說過一些,但主要還是從周叔叔那。每次提到這些,周叔叔都無比唏噓,更加珍惜眼前所擁有的。到現在周家後堂還供奉著周爺爺的牌位,那份改變家族命運的遺囑也依然存放在裡麵。”
“可你的那個同學還是將家族生意開到了英國,這算不算違背周爺爺的遺願?”
“景程的那家公司其實就是小打小鬨,畢竟家裡是搞貿易的,難免要開拓歐洲市場。不過周家的產業方向永遠還是著眼於國內,這點相信短期是不可能改變的。”
“不過也多虧你那個同學跑去了英國,不然你們還不會認識。看得出,周叔叔和周阿姨對你是真的好,就像一家人。”
“周叔叔就這一個兒子,所以對他抱有很大期望。我也是借了景程的光,特彆是景程出國後,回家的機會少了,周叔叔一家人多少也是將對景程的思念之情轉嫁到了我身上。”
“這點倒可以理解,如果當初我在國外的時候,父親身邊能有個你這樣的人,他可能會生活得輕鬆些。”
也許是提起自己父親,蘇雨婷又想到他還躺在病床上,不免讓氣氛沉重了些。
呂少傑也同樣感受到,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便沒有出聲。
蘇雨婷沉默了一會兒,在這樣的夜晚,不應該把氣氛搞成這樣,她決定換一個話題。
“你有多久沒去英國了?”
“一年多吧!上次還是去參加景程的婚禮。”蘇雨婷的話題成功勾起了呂少傑對那次倫敦之行的回憶。
“一年多,那時候我還沒有回國,同樣是在倫敦,我們竟然沒有提前認識。”蘇雨婷始終覺得有點遺憾,同樣在倫敦經濟學院讀書,如果能夠早些認識呂少傑,不知道現在兩個人會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