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陣陣蕩過樹林,把殘破葉片嘩啦啦吹散一地。
一人一蛋兩獸立在飛舞的樹葉中,氛圍比結冰的霜還要凝滯。
淼淼一直知道自己對幻獸有某種特殊吸引力,並且似乎越是高階的幻獸受他吸引的影響越大。但他從沒有想過,他這奇異的體質居然還能生效在一顆蛋身上啊!
淼淼簡直都要欲哭無淚了。
大黑拍了拍翅膀,看不出表情的鳥臉莫名讓人覺得嚴肅“淼淼。”
它沒有多說,隻是又看了仍舊貼著淼淼身體的白蛋一眼。淼淼理解它的意思,早在之前,爺爺就跟他約法三章過,和幻獸們交朋友可以,但不能帶回家裡。
他硬著頭皮拍了拍那顆蛋,聲音放輕“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說話,但如果你聽得懂的話,就不要跟著我了。我不是你的爸爸媽媽,你該等你真正的家人回來。”
家人?它沒有家人。
白蛋疑惑地晃了晃,思緒有些宕機。
不對,不對,它有過家人,隻是現在,它的家人似乎都離開了它……
它無意識地又往淼淼身上靠了靠,想要尋求這個讓它覺得親近的存在。
然而這一次,孩童柔軟的手沒有再溫柔地撫摸它,而是堅定地把它推開了。
“快走吧。”淼淼已經感覺到了阿金的躁動和不耐,生怕大老虎真忍不住把蛋砸了。他對這個第一次見的蛋有種莫名的好感,或者說絕大部分的幻獸他都不討厭,“等你長大了,再回來找我。”
白蛋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真的沒法跟著這個喜歡的小人類走的事實,這一次淼淼再試探著往邊上走了一步,它留在原地沒有動彈。
落葉沙沙飛來堆積在它腳下,蛋殼上的白色似乎都灰暗了幾分。
莫名有點孤零零的。
阿金不耐煩再等待,低吼一聲叼起淼淼的領子就往背上一甩,大跨步奔回湖邊。
大黑一個沒留神,老虎已經叼了小孩跑得連尾巴都要看不及,急忙跟在後頭,一邊追一邊罵“笨老虎,你太粗暴了!淼淼摔下去怎麼辦?”
白蛋的影子被它們甩在身後,漸漸變成極小的一點。淼淼在拍麵的風裡回頭,卻再也瞧不見了。
嘩啦——
天色暗下來後,停了一會兒的雨就又開始下。
勢頭相比下午更大了許多,已經算得上是滂沱大雨。
一道道雷電刺破夜空,轟隆隆隆響聲不絕於耳。夜空黑黢黢的像塊看不見儘頭的布,一會兒又被光劈開滿天蛛網似的明亮裂隙。
爺爺回了家,敏銳地察覺淼淼似乎有些神思不屬,飯桌上擺著他十分喜歡吃的蜜椒釀肉,平時都是大口大口扒拉的,現在居然都隻匆匆嘗了幾口,就放下了碗筷說我飽了。
“怎麼了?”爺爺放下筷子,麵上依舊沉穩,“今天的飯菜不喜歡嗎?我再給你做兩道?”
“不是的,爺爺。”淼淼搖了搖頭,小臉上一副心事重重,“我好像不太餓。可能是因為下午吃過了麵包。”
爺爺見他一直看著窗戶外的方向,以為他是被雷雨嚇到了,便也沒有逼他多吃。囑咐了兩句,就讓他趕緊上床去休息。
淼淼嗯嗯應聲,心裡想的卻是那顆蛋不會還傻乎乎呆在那裡吧?
不知怎的,離開了湖邊後,那顆蛋的身影總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當時沒有想到的種種猜測也在此刻接連浮現“那顆蛋真的有父母嗎?如果不是他攔住,阿金都要把它打碎了,任何看重幼崽的種族都不會讓自己的蛋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裡吧?
“如果,如果,它父母已經出了意外的話,那它被這樣留在樹叢裡,即使沒了阿金,也很快會被其他幻獸吃掉吧?”
想到那顆期期艾艾貼著自己走的大白蛋,或許此刻已經化為一灘碎片的場麵,淼淼的呼吸不禁一滯。
他有些後悔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雷霆驟然劈落,幾乎將半邊天空斬出巨大的裂痕。驟雨好像無數砸落的石子,擊打在木屋上發出密集的劈裡啪啦聲。如果它真的沒有家長,在這樣的雷電暴雨之夜,它還能夠去哪兒?
雷雨夜最好不要隨意進入樹林,不然容易被自然雷電波及劈死。高階幻獸不在乎這點攻擊,但三階以下的人和獸麵對雷電還是很危險的。白蛋隻是一顆蛋,被雷劈了大概會成為一顆可口的烤蛋。
湖邊也不能隨意靠近,這種暴雨夜月牙湖一定會漲潮,稍微近點都會被帶有魔力的湖水裹挾淹沒,軀體消融化為湖水的一部分。
他想來想去,白蛋居然似乎還是留在原地最安全。
“大黑。”趁著爺爺在洗碗的功夫,淼淼一把抓住了意圖逃跑的大黑的尾羽,悄悄附在它耳邊說,“去幫我偷偷看一眼那個蛋好不好,就原來的那個位置。”
“淼淼,不可以養蛋!”大黑拍了拍翅膀,腦袋搖得飛快。
“不養不養。”淼淼順了順它的毛,嗓音放軟柔和得像一灣蜜糖,帶著幾分哄騙的意味,“我隻是好奇,想看看它怎麼樣了,你會幫我這個忙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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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時,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大黑身上,雙手合十捧在麵前,做出一個懇求的形狀。誰能對著這樣一個雪白柔軟的漂亮小精靈說出拒絕的話語呢,對上那雙仿佛有著某種魔力一般的黑眸,大黑隻堅持了一瞬就屈服了。
法神在上,不是它意誌不堅定,實在是敵方太會俘獲鳥心了。
“……就這一次噢。”它嘟嘟囔囔著,不理解淼淼為什麼對一顆蛋這麼上心。既不好看又不好摸,在沒有多少同情心的幻獸群裡能不能活到破殼都是問題。
淼淼幫它打開一條門縫,大黑瞬間就從縫隙中躥了出去,它的實力自然是可以無視暴風雨的,這也是淼淼敢放心讓它去的原因。
隻是看一眼,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淼淼在門邊靜默地等,心中默默數著時間,爺爺從廚房出來大概需要五分鐘,在這之前大黑必須趕回。
雨聲嘩嘩,掩藏了他們隱秘的行動。
一分一秒過去,門縫處積起的雨水已經變成了小小的一汪圓。淼淼裸露的手臂被風吹得有些冷,將縫隙關得更小了一些。
天氣和焦慮的情緒影響下,他對時間的感知變得錯誤,短短的幾分鐘漫長得仿佛過去了一個小時。
幸好,他終於等到了。
在爺爺出來之前,木門上先一步傳來極細微的“篤篤篤”聲音。是大黑用鳥嘴在敲門。
這種接頭暗號是他們多年來的小秘密,此時此刻真讓淼淼生出了一種自己好像在爺爺眼皮子底下做壞事的感覺。帶著一種奇特的興奮感,他悄悄開大了門縫放大黑進來,隨即立刻將門重新關緊。
“怎麼樣?”他壓低了聲音問。
黑鳥甩了甩毛,卻沒有雨水落下,已經先一步被魔力烘乾了。它神色中帶著幾分古怪,走到角落對淼淼小聲說“蛋不見了。”
“不見了?”淼淼一愣。
是蛋的父母來找它把它帶走了?還是自己發覺天氣不對找地方躲起來了?又或者是,被阿金一樣受吸引的幻獸發現吃掉了?
“附近一圈我都查看了一遍,沒有那顆蛋。”大黑說。
時間太短,它又並不如淼淼一樣在意那顆蛋的死活,起初隻是粗略地在周圍看了一圈,沒有看見黑夜中理當十分顯眼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