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看她一眼,不知這少女為何如此自來熟,或者說,自我中心主義。
這大約是貴族身上的某種通病,而這少女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笑眯眯地道“小璟,你真好看。”
赤向她投去一道冰冷目光。
察覺到其中的不善意味,瑤曦臉上笑意微收。
她一揚眉,麵向這個大膽的平民道“有事嗎?”
赤冷冷道“你太吵了。”
瑤曦“……”
貴族少女本就所剩無幾的笑意徹底僵住。
她長這麼大聽很多人誇過她活潑、善良、熱心,唯獨沒有一個人說她吵。
她不禁氣悶地轉向了淼淼,“這是你的哥哥?”
看起來這麼高貴優雅的小孩身邊怎麼會有個這麼不知禮數的家夥。
淼淼卻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鬱悶,還很認真思考了一下她的問題,回答道“不,是朋友。”
他側過頭與身邊高大的少年對視,唇角忽的揚起一點笑意,“唯一的朋友。”
哪怕認識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但藉由共生契約影響,赤的存在依舊給他帶來無窮無儘的信賴感。
不僅是生命相連,更是心的相連。赤永遠不會背叛他——所有通過契約傳遞過來的訊息都如此訴說著。
他認真地對瑤曦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兄弟,一輩子都是。”
瑤曦要出口的話一下子全卡在喉嚨裡。
她看著麵前仍在微笑的黑發孩童,對方堅定的態度讓她想諷刺赤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因為很明顯,這個孩童會站在他的朋友那一邊。
她心情出現了一瞬的迷茫,有那麼一刻她回憶起了自己的兄弟們,但隨即出現在腦海中一道道蠢笨如豬的身影又讓她臉色驟然扭曲,可以說兄弟這個詞帶給她的完全沒有美好的記憶。
無法理解。
但又似乎有點羨慕。
貴族少女喋喋不休的嘴在這一刻徹底閉上了。
她安靜地坐回位置上,雙眼望著天花板,似乎在出神地思考些什麼。
馬車繼續行駛,沒人再開口說話,車廂裡隻有患者們用力的遲緩沉重的呼吸聲。
淼淼靠著赤的手臂坐著,耳邊“呼、呼、呼、呼”的聲音一直未停,像是經年累月的老風箱,讓人聽著仿佛也要喘不過氣。
忽然間,其中一道呼吸聲驟然一滯。
很微小的動靜,卻好像鋼琴曲裡彈錯的音節,讓所有人不約而同調轉了視線。
那動靜來自車廂的角落,倒在最裡麵的一個男人。淼淼一眼就認出來,正是那個差點被騎兵隊長一腳踩死的倒黴蛋。
他此刻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休克狀態,周圍的人急促地呼喊他也沒有產生任何的反應,雙眼緊閉,麵色慘白,身上和嘴角湧出的血已經打濕了車廂的地板。
“他撐不到醫院了。”赤掃了一眼就知道,“他的右上腹部被石塊擊穿了,那裡是肝的位置,運氣好本來能活半小時,但他大概是受了刺激,大出血了。”
刺激的來源不用說也知道。
這種情況下沒有立即得到治療,幾分鐘內就會死亡。
淼淼掀開車簾,刺目陽光下是飛速後退的街景。馬車其實已經走得很快,奈何城市的主乾道被破壞得太嚴重,他們現在一直在從各種小巷中繞來繞去穿行。
有傷勢輕的人勉強支起半身透過窗子望了一眼,道“不行。從這裡到最近的醫院起碼也還要十分鐘。他活不過這麼久。”
瑤曦抓了把自己的頭發,來回踱了兩步,下定決心道“我用魔力帶著他走。”
雖然馬車行駛已經很快,但她用魔力全速奔跑的話應該還能更快一些。
那人卻苦笑一聲說“他現在的狀態大概受不起任何顛簸了。”
瑤曦身形一頓。
雖然很不甘願承認,但她目前四階的魔力水平確實不足以在長時間的運動過程中保持平穩。特彆是她的魔力還是笨重的土係,高速移動是她最不擅長的事。
而地上這幫傷患更不用指望了,但凡他們有魔力,也不會在那陣石頭雨中受到重傷。
她心中不免泛起一陣無力。
她想救人,但結果似乎依舊不如她意。
有那麼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的夢魘,跪倒在滿地的狼藉鮮血中不知所措,身邊都是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的屍體。是那個人的手將她扶了起來,溫和的嗓音仿佛籠罩著聖光,驅逐走了她心頭的彷徨。
她從那個人口中聽到了撫慰似的話語“沒關係,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都不是她的錯。
可這些人都是為她而死的。瑤曦茫然地想。
“如果你還是覺得愧疚,那就去拯救更多人吧。”那道聲音對她說。
“救一個不夠,救十個不夠,那就救百個,救千個……直到你覺得自己的靈魂得到救贖為止。”
“這樣,這些死去的人也實現了自己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