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高專之後,夏油傑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這幾天他無論是出去旅遊或者是使用姿月美波進行活動都非常耗神,說起來可能有些喪氣,他現在覺得自己已經是半個靈魂都遁入虛妄的人了。
七大不可思議也好還是艾索德也好,都不如躺在床上趕緊睡覺。可五條悟是個鬨騰的,又在自己睡覺的時候闖進來,不管不顧把自己塞到床上,夏油傑沒力氣理他,往裡麵一靠接著睡覺。
好像被夏油傑的困意感染,五條悟說了幾句之後竟然也打起了哈欠,接著也睡著了。
手裡的信放在了被單上,被窗簾透過的陽光照得發亮。
右代宮理禦給在嵐山見麵的年輕朋友:我一直在等你。我這樣講,你一定覺得奇怪吧?但以我的心情而言,我真的隻能這麼說。我很清楚自己已經變得很奇怪了。做了那麼大壞事的人,內心經常處在不安當中,人自然而然就變得奇怪了。
當我在母親喜愛的地方偷生時,好幾次夢見非常可怕的男人,突然出現在前麵,凶狠地斥責我,並且硬把我拉入牢房。夢裡的我,是年輕時命案發生當時的我。我每日惶恐不安,幾乎到了腿都會發抖的地步。知道夢境終有一天會出現在現實中。說起來,我也是在等待這一天。
然而出現在我麵前的,竟然是年輕、優雅、不盤問我任何事情的你,所以我很謝謝你。我做了驚世駭俗、十惡不赦的事,你卻和顏以待。為了感謝你的善良,我才提筆寫下這封信。
想起來,這事件轟動了整個社會,可是因為你的善良,命案裡的某些細節一直沒有解開。因此,現在我想做的,就是稍微說明命案的來龍去脈,並且寫出我心裡的懺悔。
跟後母夏妃和她那群女兒的生活,簡直像在地獄裡度日一樣。即使我的罪孽深重,但是講這些話的時候,我仍然一點都不後悔。後來我雖然經曆了很多事情,也遭遇到種種痛苦,但是一想到那一段日子,我就能一一忍受下來。
我母親被父親拋棄時,我才一歲。母親抵死要把我帶走,父親卻以她身體虛弱為理由,加以拒絕。但卻讓她一個柔弱女子從此孤獨地在香煙攤度其餘生。
後母撫養我長大,她給我的是一個痛苦的童年。現在再來說故人的是非,似乎有些不知感恩,或是過於為自己脫罪。在我小的時候,她從來沒有給我零用錢,彆說零用錢,連洋娃娃都沒買過一個給我。我從來沒穿過新衣服,都是撿姐妹們不要的。
我跟妹妹上同一個學校,我雖然比她大一年級,但我們是同年的姊妹,她每天穿新衣,我穿的卻是舊的衣服,真是讓我難過到了極點。我唯一不輸給她的,就是優越的成績,但是她們母女卻會聯合起來,不讓我好好讀書。
直到今天,我仍不明白,夏妃為什麼不把我送回到保穀我母親那裡?大概是畏懼鄰居的流言,和這麼大的一個房子需要有人幫忙吧!我從小就很會做家事,對她而言,我是很好的傭人,所以每當我想去保穀,和我的親生母親生活時,她就有許多理由不讓我走。
我的這些遭遇,不管是親戚朋友、鄰居或同學都不知道。因為右代宮家的大圍牆,把我們從世界孤立起來。
每次我去保穀探望母親,回來之後,夏妃母女就故意造謠,說我不知跟母親訴苦什麼。但是不管她們怎麼說,我還是非去母親那裡不可。
雖然外人總以為我常常回去看母親,其實不是,是在工作。這有幾點原因。第一,母親賣香煙,收入有限,我必須給她一點生活費,再加上母親身體虛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生病,因此,我得存錢,以防萬一。
另外一點,以我的情形,沒有錢的話,在右代宮家的生活就會有更多的困難。夏妃是絕對不會給我錢的,但是卻讓她自己的女兒在金錢上過得很自由,讓世人以為右代宮家的女兒都是那樣的。
總之,為了自謀財路,我不得不出外工作。母親非常了解我的情形,所以右代宮家的人打電話到她那裡去的時候,她就替我說謊,說我在她那裡。如果夏妃她們知道我在工作的話,不知道又會說些什麼。
那時候的我,身體還算結實。那時代,一個女孩子是不可能到酒吧裡工作的。透過一位熟人的幫助和介紹,我每個星期去一家大學的醫院工作一天。為了不給介紹我去那裡工作的人增加麻煩,請容許我不說出那所大學的名字。我之所以了解人體的解剖,就是在那個大學醫院學來的。
可是這件事讓我變得虛無。我開始想,人的生命是沒什麼價值的東西。生命不過是寄居在肉體死了以後就離開。而這些都和好運、壞運和周圍人的想法有關聯。
曾經一度,我想自殺。現在想起來,雖然沒什麼道理,可是在我那個時代,對死的想法單純,甚至有種向往,感覺它是生命的一種誘惑。
在那所大學的同一棟大樓,同時還有藥學係和理科的學生上課。我站在砒霜的藥瓶前,下定求死的決心。我偷了一點點砒霜,放在化妝品的小瓶子裡,來到保穀的母親住處。母親蹲在火盆前,身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小。
那一天,我是帶著告彆的心情,去看母親的。母親看著我,從腋下拿出今川燒紅豆餅的紙袋子給我看。她知道我今天要去,特地買回來給我吃的。
我們母女吃著今川燒紅豆餅時,我突然想到我不能就這樣獨自去死。我仔細的想著:自己在這世上活下去的理由是什麼呢?活著雖然不快樂,也找不到任何意義,但是,如果我現在就死了,我的母親該怎麼辦?
不管我何時來看母親,母親都像一團被遺忘的廢紙般,無精打采地坐在香煙店的攤子前,好像除了那個姿勢外,她沒有彆的姿勢了。我想母親的一生,大概就一直坐在這個小香煙攤的榻榻米上,到死為止了。她的人生是多麼無趣呀!這個念頭一起,我就更加不能原諒右代宮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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