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瓔看著這樣的素楝，實在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可是他更加不能騙她。與其讓她以後在皋深山那個陌生而又到處是眼睛的地方被人猝不及防的告知真相，還不如自己現在告訴她一切。等她知道了所有事情之後再做選擇。如果她的真的被迫接受了父王給她的一切，日後她知道了靈島和虞槿的事情，豈不是會加倍愧疚和自責？在親人受難和生死未知之時，她卻在接受彆人賜予的榮耀。
即使是被迫，但對於素楝來說，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他決定先將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不過關於虞槿的事情他決定還是先不要說。因為他想，或許在她知道一切之前，虞槿就已經回來找她了。
他相信，隻要虞槿還活著，就一定會回來找她。
因為如果是自己，他也會這樣的。所以，想必虞槿也是同樣的心理。
“楝楝，我要跟你說個事兒。”他的語調不由自主的變得沉重。
素楝看向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不知道他要說的是不是自己遲遲不敢開口問的事情，是不是自己遲遲不敢去麵對的，關於虞槿的……
她才剛剛見到華瓔時，就想問他了。虞槿到底怎樣了？他在大殿救下自己，可是為何自己醒來時候卻不在自己身邊？他為何將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關於虞槿丟下她的原因。可是她依舊沒有想到，除非，除非他不能陪在自己身邊。至於為何他不能，她不敢想，更不敢問。她希望知道，卻又害怕知道。
萬一，不，沒有萬一。
她的槿哥哥一定好好的，隻是暫時不能來見她而已。
如今，看到華瓔肅穆的臉色，她有些惶恐。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膽怯，會如此害怕知道一個真相。此時，她的腦海裡全是虞槿的模樣，初見時恍若謫仙，再見時又有些霸道張揚，留心崖上的溫馨私語，銀霞穀的牽手定情，及至饕餮山互相扶持、互相安慰……如果不回憶，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和虞槿擁有這麼多難忘的時光。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可是華瓔並未看出她的擔心和恐慌。
“吳菡在那晚跳崖去世了。”華瓔說完靜默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素楝。
果然不出華瓔所料。素楝的臉色瞬間變了，旋即她便低下頭，將華瓔的外袍往上拉了拉，蒙住了頭。原本這洞中也隻有些月亮的微光，瞬間她的世界一片黑暗。黑暗中她感到臉上有淚靜默的劃過，她的呼吸很平靜，心情似乎也沒有起伏，隻有那眼淚似乎並不受自己控製，一直往下流……
雖然她極力忍耐，但是華瓔還是感覺到了她躲在外袍下輕輕抖動的身子。他自然地伸出胳膊，想輕輕環住她。可是，當手臂伸到空中時，他方才覺得自己這樣不妥。最後，他隻用手輕輕拍了拍素楝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以為素楝會躲很久，但是出乎意料的她很快將外袍扯下，雖然臉上淚痕未乾，卻已經恢複了鎮靜，“菡姐姐是怎麼去世的？”
華瓔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訴了素楝。
“那她父親呢？”素楝突然道。
華瓔沒想到素楝會問起這個，他也無法回答。那日他們還未趕到皋深山，他就倒在路上了，再醒過來已經是七天之後。他是怎麼回來的，素楝怎樣了，那些六界之人怎樣安置了，餮山沒了，那饕山怎樣了，這些他都不知道。這幾日他才被允許稍微走動，所以第一時間就來看素楝了。兄長華琮如今肯定是自顧不暇，至於吳蠡現在在何處，又是怎樣的狀況，恐怕除了素楝再沒人關心了。
華瓔的沉默代表了答案。素楝有些慶幸，華瓔說出的不是關於虞槿的消息。可是她知道，自己遲早需要麵對這些事情。不論是虞槿，還是張爺爺，他們是生是死，她不要模糊的答案，她需要眼見為實。
世界之大，虞槿能去的也隻有氓山了。而關於張爺爺，她心底其實已經有一點點答案的影子了，可是在無法完全確認之前，她不敢說出那個答案。
原本她想回靈島見過阿婆，跟她交待這裡發生的一切，問問她的意見，也讓她知道自己和瑰雲平安之後，就自己去找虞槿，去找張爺爺。她還懷著一絲希望，或許等到自己回家，是張爺爺和阿婆一起在門口等她。
可是，如今看來，自己輕易不得離開這裡了。既然遲早要麵對，那何不現在麵對。如果是好消息，那自己便可提早放心。
“那槿哥哥呢？”她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
華瓔也沒想到她有這一問。他以為她之前沒問，現在也不會問。他尋思著怎樣告訴她才好。不能騙她，可是也不能嚇著她。
正在他為難之時，洞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有人過來了。
他瞬間驚醒，這裡雖說是妖界的地盤，但是以他此時的狀態，尋常的精怪他都是對付不了的。皋深山不似人間，向來沒有仁義禮智信可言，沒有道理可講——弱肉強食就是最大的道理。華瓔對著素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二人瞬間靜默。
等了好一會兒，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華瓔已經做好準備，若真是哪個不知好歹的精怪作祟，自己隻能衝出去引開他。
隻有這樣才能保得二人其中之一。
那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那人進洞了，好像還不止一個。
華瓔輕輕拍了拍素楝，這就準備起身迎戰。
“念兒，是你嗎？”突然，一個蒼勁的聲音傳來。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華瓔瞬間放鬆下來，是父王，是父親他找來了。
他回頭看向素楝，一臉欣喜。素楝指著自己，又指了指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華瓔笑了，原來素楝以為父親在叫她。
“我忘了告訴你，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夙念。”他的聲音很大，似乎並未避著外麵的人。外麵的腳步聲也終於清晰，不一會兒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二人麵前。
正是妖界之王華鈺。
此時天已經大亮，他看著麵前完好無缺的二人，心下甚是安慰。素楝看著眼前父子二人，還沒明白過來。她疑惑地看向華瓔。
“這是父親。”華瓔的話說的很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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