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自己的離開傷了素楝的心?但是很快這樣的想法就被虞瑾自己否定,素楝對他有多信任,他是知道的。
轉念一想,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漸漸疏遠、漸漸淡漠,直到她不再依戀自己,直到她對自己的愛意消失……想到這裡,虞瑾的內心更加煎熬了,他實在難以入睡。
推開窗便是一輪殘月,就像此刻二人的關係。可是月亮總有圓的時候,他們呢?就算此刻素楝來見他,他可有法子幫她完成心願?他可有辦法讓二人相愛相守?都說仙蚩擁有改天換地的力量,可是他虞瑾要那力量何用?
想到這裡,虞瑾再也忍不住了。自到天庭來,他第一次在夜裡出去了。虞瑾也知道,如今還沒得到伏夷的完全信任,但是他實在無法忍受素楝獨自一人受苦,又擔心那個傻丫頭今晚無家可歸,又或者,以他對素楝的了解,她會鋌而走險。素楝那抽泣的身影,不斷在他腦海裡回放,讓他心裡發狂,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即使不能相見相認,遠遠地看一眼,隻要一眼,看到她平安,那就足夠了。想到這裡,虞瑾換上一身玄色衣衫。偷偷溜了出去,很快便和這夜色融為一體。
然而素楝並未無家可歸、流落街頭。
花信風拒絕接納素楝之後,素楝十分傷心,獨自坐在岑府門口,久久不肯離去。
雖然在來之前,岑素楝已有此番心理準備,做了最壞的打算,但真正麵臨著殘酷的現實,她還是難以接受。但是她早已不是那個隻會哭小丫頭了。如果母親不肯相認,那她也不會再去打擾。隻是營救阿婆,就隻能靠她自己了。
其實她見到母親,最想問的便是阿婆現在如何了。可是,如今她隻能親自去探一探了。
下午日頭正盛,熾薑和阿彩就站在她身邊,素楝因為心情沉重卻並未察覺。這兩個人曬得汗涔涔的,熾薑一臉不耐煩,阿彩則是拖著熾薑,勸他回去。
熾薑不肯離開,但是看向素楝的眼神卻十分嫌棄。
素楝好久才想起來,熾薑跟著自己一路。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看到這樣的情景有點愧疚,伸手準備去拉熾薑。
熾薑卻並不伸手。
“他剛剛喊你你不理他。生氣了。”阿彩笑的很是憨厚,其實她心裡也在嘀咕,她剛剛那麼大聲的喊熾薑,又扯著嗓子喊門敲門,最後喊了素楝的名字,素楝都好像沒聽見……
看來她已經緩過來了。阿彩心想,阿彌陀佛。她最見不得這樣骨肉離彆的場麵。
“誰生氣了。”即使熾薑比同齡小孩要成熟,但是到底是個小孩子。他說著,轉身就走了,阿彩對素楝抱歉的一笑,趕緊追了上去,“我的小乖乖,你慢點兒,日頭曬。”看著阿彩那略顯笨拙的身影,不知為何,素楝卻覺得很美、很溫馨。熾薑也許現在還不知道,有這樣愛著自己的親人在身邊,是一件多麼的幸福的事情。自己也曾經這樣追著佯裝生氣的阿婆,而阿婆如今還在大牢裡受罪。
素楝再次轉頭看向岑府,即使日頭正盛,陽光正好,這岑府也好像蒙上了一層灰色霧氣,門口的那幾盞破舊的燈籠在晌午的炙熱中停止了晃動,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素楝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又好像有什麼東西萌發了。
她知道,那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那是背後再無倚仗決定孤注一擲往前走的決心,那是和命運搏鬥、和天命抗爭,無論如何也要救親人於水火的倔強。
素楝深吸一口氣,朝著漸行漸遠的熾薑的大聲喊,“我的小乖乖,你等等我,小乖乖。”熾薑聽到那不同於阿彩的清脆的聲音,轉過聲,第一次覺得“小乖乖”這個稱呼膩得慌。可是為什麼阿彩叫起來就挺好的,小小的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任憑素楝在身後追趕。
素楝飛快地跑起來,還好晌午路上沒什麼人。不然定要引來議論,這天上無論宮娥還是貴女,都是行有規動有矩。可是素楝管不了那麼多了,如今她要抱好熾薑這個大腿,在這孤身一人的天庭,彆說救出阿婆,就是見到阿婆,靠她的一個人莽撞行事必然是不行的。
而眼前熾薑就是她的機會。
素楝追著熾薑和阿彩知道南二門口,早上他們就是在此地分開的。素楝追的上氣不接下氣,阿彩也站在熾薑身邊,大口喘著氣。
熾薑在高高的台階上,侍衛正在跟他行禮。他瞥了一眼跟上來的素楝,轉身就準備進入那布滿守衛的大門。素楝著急的在後麵喊,這次她不敢再喊“小乖乖”了,“小殿下,等等我……等等我。”阿彩站在熾薑身後急壞了。眼看熾薑就要進入那大門了,素楝心想這下壞了,可能她真的要流落這天庭街巷了。她倒不是沒有流落街頭過,不過清嘉古鎮那熱鬨好玩的街頭,和這裡冷冷清清隻有磚頭的街頭很不一樣。何況她還是一個闖入者,一不小心被發現,搞不好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在這“生死攸關”之際,她突然靈機一動,使出了殺手鐧——從前她的這一招對張爺爺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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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素楝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爬上台階,是的,爬。眼見熾薑已經一腳踏進門內,她伸出了長長的胳膊,一把抓住了熾薑的衣角,差點沒把熾薑拉倒在地。阿彩見狀,一副母雞護崽的架勢,站在匍匐在地的素楝麵前。素楝也顧不得顏麵了,她忙伸出另外一隻手使勁兒擺動跟阿彩示意。
熾薑依舊一臉嫌棄,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不顧形象、沒有禮儀的女子。他用手使勁兒扯自己的衣角,想掙脫素楝的手,但是仿佛是徒勞。再看素楝,她那大大的眼睛因為諂媚,笑的隻剩一條縫兒。嘴巴張開,發出“嗬嗬嗬”的聲音,露出一口大白牙,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滿頭黑發因為走得太急,又跑又爬的,已經散作一團,這哪裡還是初次遇見的那個漂亮姐姐?
熾薑癟了癟嘴。
侍衛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剛想上前斥問這個不知尊卑的侍女——隻能是侍女了,誰家的小姐會這樣不修邊幅的耍賴。
熾薑淩厲的斜了他一眼,侍衛立刻乖乖的退後了。常在天庭值班守衛的侍衛都知道,這天上有個小混世魔王,那就是伏夷殿下的獨子。雖然誰都知道這個小王子不受待見,爹不疼娘不愛,見伏夷的次數還沒有門口的侍衛多。他身邊隻有個看起來傻乎乎的侍女阿彩跟著,並幾個仆從服侍。但是誰讓人家會投胎,他確實這天庭貨真價實唯一的繼承人。傳言這熾薑小小年紀,說話甚是毒辣,要是一不小心惹惱了他,可能就在這天界待不下去了,總會讓你乖乖的卷鋪蓋走人。
素楝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熾薑的嫌棄,對著熾薑傻笑,又對著阿彩抱歉的笑。阿彩也很著急,她是很想帶著素楝的,至少自己有個伴兒。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小主人,是喜歡素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