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淩府,正在上演著主人的無奈和客人的耍賴。
從下午時分,華瓔便扯著淩波,先是嚷著要參觀他的院子,又非得拉著他講解一番。然後又賴在淩府吃晚飯,喝了點酒,便越發興致高昂,非得讓淩波安排歌舞,這樣鬨到半夜。因為虞瑾交待,在醜時之前,他絕對不可以讓淩波一人離開。於是華瓔吃了晚飯,又看了歌舞,又嚷著要吃夜宵。直到天快亮了,淩波的耐性也快要磨沒了,他實在不想再敷衍這個紈絝公子了,他甚至在想在,有這樣不務正業的兒子,不知他的爹嶀琈王是不是也是浪得虛名呢?
眼看著淩波就要下逐客令,華瓔也實在無法再拖延時間,他裝作醉酒不省人事,喊著要讓人來接。
而此刻,虞瑾已經偷偷進入了淩府,將那龍頭簪放在了神像的手中,一切恢複了原樣。他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前院,絲竹之聲仍在,知道華瓔還未離開,便放下心來。
待淩府派侍衛去王府,昭月再派人來接,已經接近天亮。虞瑾在遠處,看著兩人將華瓔架著離開淩家,這才放下心來,跟著他們回到了住處。
華瓔一回王府,便看到了素楝,待他轉身,又看到了追隨而來的虞瑾和昭月。四人站在這小院,就如同昨日那樣。隻是不同的是,屋內的那個人,不是柳千辭,而是素問仙人。
素楝正要開口謝過眾人,卻有昭月的貼身侍女上前來,湊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待侍女退下,昭月麵色凝重的說,“伏夷殿下回來了。”
眾人對伏夷的返回早有預料,因此並不驚訝。但是昭月接下來的話卻讓大家的心都懸了起來。
“他直接往天牢去了,不知是否察覺異常?”
素楝聽完,轉頭去看那院中,那裡阿婆久違的陷入了安眠,可是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她抬頭看一眼虞瑾,眼神決絕,似乎今天就該是告彆的時候了。素楝狠下心來,“素楝在此請求公主幫忙,將我和阿婆送出天庭,素楝必將終生為公主祈福,從此不踏足天庭一步,以謝公主再造之恩。”
素楝知道,如果阿婆再次落到天帝之手,那等待的將是必死的命運。她已經從虞瑾那裡得知,天帝想以阿婆之死警示眾人,而今晚在天牢所見一切是如此不同尋常,這天帝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陰謀。而阿婆則是這陰謀中的一環,或許阿婆的死也是他們的謀劃之一。為今之計,隻有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上策。她不信這天大地大,沒有一處地方能讓她們祖孫二人落腳。
“不行!”“楝楝!”華瓔和虞瑾二人幾乎是同時發聲。
昭月公主看了看眼前的兩個男人。此時看來,眼前的這兩個人還真的有些像,神態、姿勢以及看人的眼光。不過對她昭月來說,目標隻有一個,就是虞瑾。她看好他,也必須讓他心甘情願和自己在一起。
此時便是個機會。
“這個不難。”昭月開口清脆。素楝得了承諾轉身就準備去收拾東西,她必須帶阿婆走。
“素楝妹妹!”門外突然有人大喊,接著便是昭月侍女擋著他們不讓進。
“誰敢攔著我,我是熾薑小殿下。”自己稱自己是小殿下的,還真隻有熾薑這個孩子。是阿彩和熾薑來了。
原來,阿彩今日忘了取熾薑最愛的酸棗糕,到了晚間才發現,於是她出清涼殿去了廚房,恰好碰到了原來雜役所的小夥伴。那人是個長舌頭,便將雜役所有人遭到脅迫的事情跟她說了。還說這人是通過密道,進入了靈氣池的貨船,眼下不知生死。有人已經將此事彙報,還不知是何情況。那人還囑咐阿彩,今日可千萬少出門,怕是這天罡城裡來了奸細。
阿彩聽完心裡惶惶,她一聽說那人從靈氣池底進了貨船,那目的不就是進到天牢嗎?彆人不知道,阿彩是知道的,即使藏在貨船,隻要進了那靈氣池,小命難保。阿彩想起了曾經的小姐妹的淒慘下場,她擔心那個鋌而走險的人是素楝。難道那虞神醫和新來的妖界公子都沒能幫上忙,素楝忍不住走了險招?
她猶豫了很久,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訴熾薑。阿彩知道,素楝正在謀劃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她不想將熾薑也牽扯進來。但是阿彩也知道,熾薑很在乎素楝。素楝是熾薑在天罡城唯一的朋友,唯一不問身份、不問年齡、尊重他的朋友。
思前想後,阿彩不想讓熾薑知道真相之後恨自己,於是沒等到天亮,她還是告知了熾薑。熾薑當下大驚,便帶著阿彩出了門,直奔王府而來。王府的門衛雖說不認識熾薑,但是也知道伏夷殿下有這個唯一的兒子,當下不敢阻攔。也有那些想提前押寶的侍者,將熾薑引到了華瓔的住所,卻被昭月的侍女攔住了。
素楝聽到二人的聲音,忙走到門前。侍女沒有昭月的命令依舊不放行。昭月擺了擺手,阿彩一下子衝到素楝身前,捧著她的臉仔細看,又看看她的手,拍拍她的背,直到確認她完好無損,這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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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謝地,那個人不是你。阿彌陀佛。”阿彩一頓碎碎念,把素楝給說蒙了。
“你說的是誰?你們怎麼來了?”素楝問。
“我聽雜役所的人說,有個人脅迫了廚房的人,進了雜役所,還乘坐那貨船去了靈氣池,我擔心那個人是你,就趕緊來了。”阿彩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你不知道,可把我和小殿下嚇死了,那貨船可不是好進的,即使僥幸進入天牢,也必然命不久矣。”
原來是這樣,素楝想起劉阿婆那蒼白的臉。劉阿婆不可能不知道靈氣池的厲害,原來她不是臨時起意要代替素問阿婆留在天牢,她是報了必死的心進去的啊。
是自己沒用,素楝內心自責,在最後也是她拋棄了劉阿婆,將她一人留在天牢。要是她仙力更強一些,要是她能早點察覺出劉阿婆的決絕之意……
素楝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無聲無息。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動。此刻,在這裡,大家都在為柳千辭默哀。誰也不知道柳千辭為何這麼做,連素楝都覺得劉阿婆最多隻是和自己的素問阿婆認識而已,交情不足以生死相托。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原本熾薑抱著雙手在一旁觀望,黑著臉一言不發,此刻他看到素楝臉上的表情,想起了自己。素楝和他一樣,都是沒有家的人。
熾薑走到素楝身旁,隔著距離,他對素楝招招手,帶著他一貫驕傲的表情。素楝忙擦淚,心想不能在小孩子麵前哭。她不知道熾薑要乾什麼,但是她知道熾薑是關心她的。
素楝蹲下,直到和熾薑一樣高,等待熾薑開口說話。
哪知熾薑卻伸出他小小的臂膀,摟住了素楝的脖子,將頭靠在她肩膀上,在她頸窩裡貼貼。那帶著奶香氣的溫暖,和那不斷在素楝背後輕拍的小手,讓素楝不禁再次淚崩。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默,虞瑾和華瓔對視,心裡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