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洪磊愣了愣,發現山上這群人毫無異色。
所以經過這些天的圍山,捉妖人早就把這劍俠的老底給翻了個遍?
就連張衡舟都承認了自己妖魔的身份。
那……為何還不動手?
這次彆說沈儀,連他都有些茫然了,隻能疑惑朝最前方的老將軍看去。
陳乾坤連眉梢都未動過,平靜麵對著張衡舟的怨毒,緩聲道:“其實本將也曾猶豫過,這世間莫非真有誠心融入俗世的妖魔,後來想了想,你這百餘年,身邊女人換了沒有五百也有三百。”
“那是她們慕我俠名,自願而來的。”張衡舟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傷勢隱隱有裂開的征兆。
“本將不是這個意思。”
陳乾坤擺擺手,感慨道:“我隻是忽然想起,她們每次懷上你的子嗣,便被妖魔擄走,十之八九沒了音訊,少數被救回來的,成就了你的風流俠名,短短幾年後也悄然死去。以凡人之身,孕育蛟魔,在看見自己誕下的那玩意兒時,會不會有些淒涼。”
“要產子了,便有妖魔來擄,肚子餓了,便有妖魔襲殺村民,次次都如此準時,橫跨幾百上千裡。”
“這青州的妖魔,是造了什麼孽,能遇上伱這一家子俠客。”
“我臨江郡百姓,一年得生幾個孩子,才養得起你這尊俠。”
在略顯冷意的嗓音中,那身著烏光玄甲的身影緩緩站起。
老人握住渾鐵大戟,漠然看了過去:“我陳乾坤一介罪夫,又何德何能,敢給你一個機會。”
在那冰冷的注視下。
張衡舟五官緊繃,重重朝後麵退出幾步。
直到被一雙略顯滄桑的手掌扶住雙肩。
他回頭看去,氣息粗重:“師父。”
身著流雲青袍,披頭散發的掌門似乎已經很久未曾合眼,麵容滄桑,卻溫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你委屈,他不給你機會,為師給你。”
此言一出。
大壇左右兩側安靜跪著的劍修們,落寞神情中驀地多出一絲絕望。
眾多鎮魔司校尉眼中多出憤怒,當場便有性格暴躁的偏將邁步踏出,厲聲道:“給了你這麼長時間,還是這般糊塗,他是妖魔,你要給他什麼機會?!”
青峰掌門沒有理會,站到弟子身前,隨即朝陳乾坤看去。
“陳兄。”
他忽然笑了笑,神情追憶,帶著些許哀求,伸手比劃了一下:“我當初撿到他的時候,他才這麼大一點。”
又有偏將冷笑:“他變作這麼大一點的時候,年紀比你爺爺都大!”
青峰掌門依舊是沒聽到的模樣,繼續盯著陳乾坤,嘴裡急促囈語:“陳兄,你知我天生殘缺,青峰門是張氏一脈的青峰門,不能在我這兒斷了……我當時從江裡抱起他,取名橫舟,教他練劍,督促他吃飯,暗中護著他去殺妖……”
他似乎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講。
“可他是一頭蛟龍。”陳乾坤淡淡道。
“可我已經把他養成了這樣!甚至為他準備好了劍池洗練!為他備好了掌門之位!”
“是那跑到人前生產的賤婦,讓他變成了蛟龍!”
青峰掌門滄桑老臉瞬間變得猙獰,嗓音嘶啞!
見陳乾坤神情毫無波瀾,他猛地轉身,披頭散發的模樣,一下子從大派掌門,變得像是個暴怒的瘋子。
“青峰弟子,結陣!結陣!!”
大壇之上,無論長老執事,還是弟子門徒,皆是移開目光。
“……”
見狀,青峰掌門似乎早有預料,癲狂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枚嬰兒拳頭大的劍丸。
他撤了手掌。
劍丸居然散發瑩瑩光輝,懸在了半空。
“我說過,這是我張氏一脈的青峰門。”
精血滴入劍池,拜的不是青峰門,而是張氏一脈!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倏然跪下,然後狠狠朝地上磕了響頭,厲聲道:“請祖劍!賜罰!”
隨著潔白石磚被額頭轟然砸裂——
被喚作祖劍的丸子瞬間發出嗡鳴。
隨著一起震顫的,是每位弟子腰間的佩劍,除了劍的變化,他們臉頰皆是湧上異樣的紅暈。
掌門再次磕頭。
緊跟著有人噴出一口血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