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陽春江沉寂而壯闊,在其麵前,人力顯得無比微渺。
縷縷炊煙升起,泛著濃鬱的肉香。
碩大的燉鍋支在河岸,一個接著一個,一直延伸至視線儘頭。
身穿雲紋墨衫,亦或身披凶狼大氅的校尉偏將們,還從未執行過這樣的命令,雖無酒,但隻需大口吃肉。
至於肉的來源。
三顆猙獰的蛟龍首級被高高掛起,百丈長的身軀盤在江岸,雖已死了有一段時間,竟是還能維持生前的模樣,並未有什麼腐爛的跡象,由稍微懂些廚藝的校尉用寶刀取肉,再以大火燉煮,撒上細鹽,儘量讓其變得適合入口。
身披玄甲的老將軍坐在最前方,麵前是一方小桌。
他神情平靜,不急不緩的給自己倒上半碗酒漿,小酌一口,雙眸漠然注視著眼前的江麵。
浪聲澎拜,亦不能使其動容。
在那不怒自威的氣勢之下,就連陽春江也遜色幾分。
鎮魔巡江!
臨江郡的校尉們一邊咀嚼著蛟龍肉,一邊朝著老爺子投去敬畏的目光。
都說陳將軍年邁,可誰能想到,衰老的猛虎也有餘怒存心,當其重新睜開虎目之時,仍舊是那尊威震臨江郡的鎮魔大將!
兩個月前,陽春江蛟族敢於出水為禍人間。
今日,陳老將軍便是當著它們的麵,讓這群畜生瞧瞧何為鎮魔司的手段。
食其肉,啖其血!
以那柄混鐵大戟,壓得一眾水族抬不起頭。
“……”
陳乾坤想要揉一揉僵硬的臉皮,但感受到身後熾熱的目光,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跟著自己的這群年輕人,已經多少年沒有這般揚眉吐氣過了。
鎮魔大將之間同樣有區彆。
比如玉山郡,在薑秋瀾的震懾下,根本沒有妖魔敢於進犯,以至於她就算離開幾個月,郡城內依然是風平浪靜,其麾下的校尉偏將們隻需做好最基本的巡查之事即可。
自己手下這群小家夥,卻是整日都陷於妖魔給予的巨大壓迫感內,幾乎一刻都不能鬆懈。
好不容易享受下類似的氣氛,還是不要給他們掃興了。
“隻不過……”
陳乾坤盯著平靜江麵,還是沒忍住在心裡歎口氣。
若是真讓那頭老蛟龍再次得到突破,到時候堪比破了三關的抱丹武夫,又是在對方的地盤上,彆說是自己,就算是薑秋瀾來了,也不可能將其斬殺。
他讓柳玉泉傳信時說的玩笑話,其實是希望借那柄青州最利的劍,至少能將老蛟龍重新趕回水裡去,莫要讓臨江郡變作生靈塗炭的模樣。
至於為什麼答應沈儀的計劃。
除了確實欣賞這位年輕人,願意陪對方鬨一鬨以外,也是覺得身為鎮魔大將,哪有躲在郡城裡,將本該受自己庇護的黎民推出去替死的道理。
此刻,就在遠處的村落內。
幾人同樣圍著一張桌子。
村民們早已被驅散,隻剩下兩個不肯走的。
寡婦小心翼翼從鍋裡取出蛟龍肉,然後送到桌上,同時怯怯看向桌旁玄甲紅披的青年。
時隔幾個月時間,對方仍舊是佩著那金紋烏黑刀鞘,俊秀的臉龐上少了幾分冷漠殺伐,給人的壓力卻遠遠超出先前,就好像因屠戮太多,煞意反而內斂了下去。
瘋子沒了先前邋遢的模樣,看上去就是個清秀的年輕人。
他取出家裡的藏酒,恭恭敬敬的給兩位倒滿。
方恒沒心思喝酒,滿臉都是擔憂,但隻是沉默陪在旁邊,經過許多次的接觸,他已經學會了在沈儀麵前保持安靜。
對方要做的事情,不是自己應該去質疑的。
“……”
沈儀閉上眼,沉入內視之中。
隻見氣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