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城內,街麵呈現出詭異的泥濘感。
被踩碎的腐肉和內臟隨處可見,彌漫著令人反胃的惡臭。
零零散散的行人像是看不見聞不到一般,神情麻木的從泥濘上踩過去,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他們是被遺棄之人。
南嶽城作為一郡的主城,如今不再屬於大乾朝,也不再受鎮魔司庇護。
赤目神君座下的花豹大將軍砸碎了鎮魔將軍府的牌匾,又將那身披殘破玄甲的老人斬下首級,將其怒目圓瞪的首級用長槍掛在了大門口。
至此,南嶽城便多了一位妖老爺。
日夜誦念赤目神君的尊諱,每隔三日便要去廟中祭拜神君,乃是保住性命的唯一途徑,當然,誦念之餘也要祈禱被選中赴宴的不是自己。
妖老爺有大擺筵席的習慣。
赴宴之人從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門派高手,已經逐漸變成了他們這些普通人。
府邸的屋頂被粗暴的拆掉,議事廳改作飯堂。
天際清澈透亮,卻空無一物。
他抬頭看了過去,兩人朝著他點點頭。
若是真有神仙,為何不降下懲戒?
男人手掌緩緩鬆開,攥著的香燭散落滿地,沒有掙紮求饒,他隻是雙腿一軟,隨即便被兩人攙扶住。
花豹等了片刻,看著麵前空出的桌麵,側眸朝旁邊看去。
“……”
庇佑一方黎民,可享儘口腹之欲。
男人雙腿滑跪在地上,又看向長槍上已經隻剩一層臘乾枯皮包裹的頭顱,又看看身旁同樣被抽中的眾人,直到被送入後廚,他還是沒忍住朝天上看了一眼。
鎮魔將軍府。
“神君是妖啊。”
他被半拖半走的送往城池內最顯眼的那處大院。
需幾人合抬的大木盤被依次抬上寬桌,燉烤煮燒樣樣齊全,今日是小宴,要湊齊三十六樣。
丈八高的身影端坐在主位,脊背高聳,穿著柔順光滑的綢緞衣衫,即便是請人專門縫製的寬大長衫,也被它渾身肌肉撐的鼓鼓囊囊,好像要漲裂開來。
僅是凡夫俗子,可不能滿足它的胃口。
抽簽的事情,隻能怪命不好,亦或者祭拜神君的時候心不夠誠。
“主菜呢?”
這是神君對妖老爺勤勉的賞賜,被選中赴宴,成為盤中佳肴,乃是他們這群被庇佑者的榮幸。
身著補丁麻衣的瘦弱男人埋頭走在街上,忽然被兩人攔住。
已經是神君座下的將軍,自然不能再像那妖魔般沒有規矩。
花豹雙掌分放於桌上,菜未上齊之前,它是不會動筷的。
即便是小宴,也得安排一道玉液境以上的武夫寶藥。
“其餘城的今日是送不到了,那應該就是我罷,這便去準備。”
站在旁邊服侍的中年人也曾是聲名赫赫的門派高手,此刻,他隨手解開外衫,僅著一身乾淨素衣,看來是早有準備,轉身朝著後廚走去。
“快些。”
花豹點點頭,輕聲催促了一下。
“……”
中年高手腳步微滯,垂下的雙掌想要握緊,卻發現曾經熟悉而自負的拳法,此刻竟是忘記了該如何去使。
破城之日,有血性的都已經死完了。
剩下的皆是猶猶豫豫之輩。
他可以轉身一拳砸去,死的更有尊嚴一些,然而這尊嚴的代價,便是他族人苟延殘喘的性命。
溫水煮蛙,蹦躂不動了。
中年高手重新邁步,走出了這飯堂。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視線中悄然多出一柄長刀。
安靜的懸於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