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澤水陸,能擁有一塊合道寶地保護宗門其實是很罕見的事情。
否則也不會奉其仙宗之名,讓無數修士敬仰。
絕大部分勢力都是暴露在外,隻能借著各式陣法隱藏自己。
一旦遭遇真正的強敵,便如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故此,它們通常都會拜一個上宗,成為其附庸,通過上宗的名頭來震懾妖邪。
紅楓穀所拜的,便是周遭唯一的仙宗,雲河宗。
雲河宗雖比不上那些超然西洪的頂級勢力,但也存在了許多萬年,開宗老祖至今仍舊坐鎮宗內,修為境界高深莫測,絕不是那種新入合道的巨擘能相提並論的。
至少在雲河老祖羽化之前,任何妖邪想要進犯此地,都得好好思忖一下後果。
然而,此刻這座漫山紅楓的寧靜之地外麵,卻是多了一柄鐵槍,足有六丈長,小腿粗細,一看就是妖魔所用的兵刃。
它直直的插在山穀門口,上麵掛著六件染血法袍,隨風而蕩,宛如一支大旗!
在這柄長槍麵前,整個紅楓穀的法陣都是被徑直震碎。
“……”
身著長衫的老人垂手立於穀中,一張臉上滿是憔悴,雙目無神的眺望著那柄旗幟。
任誰也看不出來,這般全無精氣之輩,竟然會是那位紅楓穀主。
紅楓穀總共十二位長老,其中有三個已經登上了白玉京,任何一個都曾在西洪闖蕩出過不小的名頭,但如今,這三位白玉京強者全都掛在了那鐵槍之上。
身為開了三城的強大修士,紅楓穀主卻連自家長老是怎麼隕落的都不清楚。
從第一個長老離奇消失開始,他每派出一人去雲河宗報信,第二日那柄長槍上就會多出一件法袍,無論是結伴而行,還是獨身斂息而出,結局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至於屍首……大抵是被妖魔吃乾抹淨了。
雲河宗附近不可能有如此強悍的大妖存在,否則他們這些在此地生活多年的勢力,絕不會一點頭緒都沒有。
若是外來的妖族,又怎能躲過雲河宗的巡查。
除非它們的境界比仙宗長老更強。
可如果是真的,這般道行的妖族,應該是做不出吃修士屍首的事情,畢竟隨著境界越高,它們也會稍微注意下儀態,除非是那種滅宗之戰,通常情況下,這些大妖還是會收斂一些的。
以它們的實力,免不得要和宗門間打交道,人體大藥雖香,吃多了也會被惦記上,又不是朝不保夕的小妖,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如找宗門取些天材地寶,細水長流更合適一些。
而且如果真是想要吞吃修士,何必一個一個的吃,直接殺上門來不是更好。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紅楓穀主其實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畢竟他們這個勢力,能拿出手的東西確實不多。
也就是用來給雲河宗上供的玉楓寶丹還算上的了台麵。
所以這群妖魔,是想要截取雲河宗的孝敬,接替他們上宗的位置?但在威脅的同時,卻又把事情做得如此不體麵,整體都透露著一抹不符合其實力的貪婪窮酸。
一邊吃著紅楓穀的修士,一邊還想要細水長流。
紅楓穀主不知道彆人會怎麼想,反正他是肯定不會相信這樣一個新的“上宗”。
“也不知道劉衡現在如何了。”
剩下六位長老緩步靠攏了過來,眼中仍舊布滿餘悸。
修為高深者氣息太過濃鬱,實在走出不去,他們便隻能動用手段,送了一個化神期的弟子出去,哪怕趕路慢了點,至少還有將消息送往雲河宗的希望。
“算算時間,還早呢。”
紅楓穀主收回目光,有些不敢再去看那柄鐵槍上的法袍。
小勢力與仙宗不同,沒有合道境巨擘庇佑著,在西洪相依為命,人情味也會更濃些……那些長老,說是他生死與共的弟兄也不為過。
現在就這麼沒了,而他彆說報仇了,就連妖族的身份都查不明白。
幾人交談間,卻是忽然聽見了一聲高呼。
“穀主,弟子請援回來了!”
隻見穀外,劉衡倉皇的禦劍而歸,然後踉蹌躍下飛劍,朝著穀內奔來。
紅楓穀主和幾位長老麵色微變,他們並沒有感知到雲河宗修士的存在,而且以劉衡的境界,稍微珍貴點的代步法寶都駕馭不了,一來一回哪有這麼快。
就在一位長老差點出聲質疑這小子是否因為膽怯,出去逛了一圈就逃回來的時候,卻是眼皮跳了跳,看見了一道紫色倩影緊隨劉衡落下。
隻見來人身形高挑窈窕,發絲柔順,腰懸龍鱗劍,內裡是素潔白衫,外麵則披著單薄紫裙,渾身上下唯一的首飾,便是那發絲間的簡約玉簪。
端的是氣質高雅,猶如春水般溫潤。
“這位……這位是……”
劉衡湊到穀主旁邊,上氣不接下氣的想要介紹一下。
紅楓穀主卻是已經恭敬的俯身行禮。
身為西洪修士,他也年輕過,曾經也是在湖畔圍觀白龍出浴的諸多修士之一。
那張大方俏麗的臉龐,任何人看過一眼就很難再忘記。
其餘幾位長老也是情緒激動了起來。
他們連做夢都不敢想,在這般最危急的時刻,紅楓穀居然能有幸遇到一頭紫髯白龍!
“您來了,我等總算是有救了!”
一位胖乎乎的長老猛地吐出一口氣來,整個人緊繃的心神都是鬆懈了不少。
要知道,直到目前為止,紅楓穀隕落的皆是長老。
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在這般巨大的壓力下,要不是擔心弟子們太過惶恐,這位胖長老早就心神有些崩潰了。
見這群人認識自己,紫蘭仙子點點頭,卻並沒把話說滿:“先看看情況。”
“我等明白。”
紅楓穀主這才抬起頭來,但凡是對東龍宮有了解的生靈便知道,仙子這句話的意思並非是如果事情太嚴重她就不管了,紫髯白龍一旦出麵,必然是全力而為,對方隻是擔心沒能力解決而已。
但在洪澤這片水陸,能讓東龍宮束手無策的事情,數十萬年來也就那麼一件而已。
眾目睽睽下。
紫裙姑娘掃了周圍一圈,隨即便是走到了那柄鐵槍麵前,伸手略微觸了一下,記下了鐵槍上的氣息。
她注視著那六件染血法袍,眼底湧現幾分不悅。
緊跟著便是揮了揮手掌,將法袍儘數取了下來,用氣息送至紅楓穀主手中:“先安葬這幾位道友吧。”
“……”紅楓穀主捧著法袍,用力咬咬牙:“多謝仙子。”
這便是小勢力的悲哀,在沒有查清敵方底細之前,他們甚至連讓自家長老入土為安的資格都沒有。
“我會在此地停留一些日子,你們先派人跟我講講具體情況,若是它們來了,喚我過來便是,我來與它們分說。”
紫蘭仙子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轉身朝著紅楓穀內走去。
簡單的話語,卻是讓在場眾人頓時感到安心無比,有了紫髯白龍的承諾,至少在此事沒有解決之前,紅楓穀便是靠上了洪澤最粗大的巨樹之一。
就在這時,紫蘭仙子忽然回過了身子。
紅楓穀主和諸位長老也是猛地朝遠處看去,唯有劉衡像是想起了什麼,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光,回來的時候心緒不穩,忘記了念穀主傳授的斂息法寶口訣。
刹那間,一抹洶湧黑風自天際席卷而來。
目標極其明確。
誰離了穀,誰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