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不久前蕭延年在女閭的話,“輕易就亂了陣腳,你在東壁活不過一夜。”
似她這般出身低微,才學了些皮毛功夫就要去走刀口的人,這一路必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在那窮凶極惡磨牙吮血的魏王父麵前,到底又能活多久呢?
忽而臉上一涼,主座上那人冰涼的手持著一卷細帛隔著長案在她頰上輕劃。
恍然聽那人溫和笑了一聲,笑得意味不明,“不施粉黛,不藏心機,仍是個勾魂攝魄的美人兒。不必害怕,他會喜歡。”
阿磐定定地抬眸望他,胸口發悶,鬱鬱難忍。
這樣的話從蕭延年口中說出來,真叫人汗毛倒豎呀。
她攥著手裡的簡牘,心驚膽戰地繃著身子,不敢避開那人的撥弄。
隻聽見主座上的人開了尊口,“贖了你父親的罪,身契給你。你若爭氣,也可在東壁謀個姬妾,後半輩子總算能衣食無憂,做個體麵的人。”
是,那人手中的細帛是她一進千機門就簽字畫押的身契。
心神一晃,阿磐呢喃問道,“在主人眼裡,什麼樣的人才算是體麵的人呢?”
那細帛從她的臉頰滑下去,滑向了她的頸間,便就頓在了頸間。
那人連想個片刻都沒有想,便回了她,“因中山生為中山死的人,有了罪便去贖罪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算是個體麵的人。”
阿磐怔然點頭,“阿磐會做個體麵的人,隻是......還想求主人一件事......”
那人放下了細帛,“說吧。”
阿磐遲疑著,低低地說話,“那塊斷玉,主人能不能留給阿磐?”
麵前的人並沒有生氣,仍舊平和地與她講著道理,“你得乾乾淨淨地去東壁,戴著這樣的舊物,平白引起魏人猜忌。”
她垂著眉,沒有什麼支撐她,被責任、負罪和看不清的前路壓得死死的,壓得她抬不起頭,也直不起腰來,可還要再爭一爭,這爭卻也沒有底氣,“那是阿磐唯一的念想了。”
那人沒有理會,隻淡淡命了一句,“去罷,去贖你父親的罪。”
眸光也並未看向她,不知到底是不是在與她說話。
阿磐垂著頭沒有動,她還想再問一問父親的事。她不明白啊,憑一截斷玉就能定下父親的罪過嗎?
一旁的範存孝低聲提醒,“師妹不要再問,拜彆主人,便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阿磐心中恍然,因而咽淚吞聲。
她想,是了,不要再問了,眼下並不是好時候。
但她總會知道的,總會的。
她聽了範存孝的話,肅然朝著蕭延年跪伏在地,“拜彆主人。”
才要起身,忽而一隻手重重扣住了她的後顱,按壓得她抬不起頭來,就那麼愈發低地伏在地上。
那主座上的人看似溫和卻蘊著鋒利的寒意,“用好你的身子!卑賤的美人,最能激起男人嗜腥嗜血的本性。旦有一息尚存,投死為國,以義滅身!”
那人頓了一頓,手中陡然起力,“這是我一直教給你的,國家道義。”
“記住,你是中山的軍人,你的身子就是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