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的人嗤笑一聲,也不知到底在笑什麼。
阿磐跪坐謝玄腳邊,微微彆著臉去聽那人的聲音,還不曾乾透的青絲垂下幾縷,垂在臉畔,輕柔柔的,撩得她臉頰脖頸都癢癢的。
阿磐試探輕喚一聲,“大人.....”
酒氣掩住了那人身上的雪鬆香,那人隻有粗重的喘息。
沒有回應,她便試探著抬手去尋。
去尋他骨節分明的手,去尋他刀削斧鑿的臉,甫一碰到他的身子,卻發覺那人周身滾燙。
那是一種詭異的燙。
似撥到了燭心,一下就灼了她的指尖。
阿磐輕喚一聲,“大人......大人怎麼了......”
他已冷水湯沐過,依然燙得駭人。
王父飲醉了酒。
那人抬起手來拽落她的衣袍,手心指尖也都是一樣的灼人。再不等說上一句什麼,她已被翻身橫上了長案。
從天光將暝,到東方大白,滿滿當當,好一個無儘頭的大長夜。
她在骨軟筋麻泣不成聲的間隙,企圖翻過身來去安撫那人,每每又被那人重重壓下,一次次叩關攻伐。
外頭的人不放心,中途隔著帳門忡忡問了幾次,“主君還好嗎?”
那人大多不答,若有了興致,偶爾也陰沉著回上一句,“活著。”
是,他還活著,那燙得駭人的熱已漸漸消了下去,要了半條命的隻有阿磐。
那人大發善心,許她留在屏風之後小憩,至天光大亮才著人送她回小帳歇息。
可白日不留,她便沒有一點兒探聽軍情的機會。
謝玄身邊的近衛似豺狼虎豹,將他護得無懈可擊,把個中軍大帳更是守得嚴絲合縫。
若不是王父宣召,連隻老鼠都彆想進去。
當真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他自己呢?
他自己照舊又宣了冷水進帳。
阿磐就臥在那素紗屏後,累得無了一絲力氣,卻還是暗暗摘了帛帶睜眼瞧著。
十五連枝燭台將三疊素紗屏變成了一麵十分通透的琉璃,透過燭光可清楚地看見人影。
她偷偷地瞧著,望著。
沒想到尋常用來看她跳舞的素紗屏,而今她竟能用來觀賞王父沐浴。
她看見謝玄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脊背,有力的臂膀,看見那白皙但仍舊憋得發紅的肌膚,還看見那......那無一絲餘肉的腰腹。
素日全都束起的發髻,湯沐時候反倒披了下來,那當真是冠絕天下的人物呐!
岩岩若孤鬆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蕭蕭肅肅,巍然孤拔。
這世間原來竟有這絕代的好顏色,好身量,好氣度呐!
然而這樣的人,想走進他的心裡,如登蜀道,危乎高哉。
阿磐忍不住想,藏在他心裡的那個人到底有多好啊。
必定是窈窕淑女,身份貴重。
必定十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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