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躍上樹梢,晨霧散了些,街角豆腐鋪並未開門,透過門縫,隱約可以看到兩個人影。
薑媚提了水給裴景川洗手。
豆腐鋪不大,後麵沒有院子,為了方便,薑媚通常會從彆處打些水放在鋪子裡備用。
裴景川坐在她平日歇息用的木樁上,木樁太矮,他坐得有些憋屈,但氣場太強,整個鋪子都顯得逼仄起來。
他向來是養尊處優的,薑媚不敢讓他自己動手,打濕帕子幫他擦去手上的血汙。
裴景川手上的血不多,擦掉以後隻有拇指處有一條細長的傷口,傷口並未流血,再晚一會兒估計就結痂了.
薑媚不由地打量其他地方,但屋裡光線不明,血色和夜行衣完全融為一體,根本瞧不出異樣,薑媚隻能問:“傷在何處?我沒找到。”
“就這兒,你不是都看見了?”
“……”
裴景川一臉坦然,薑媚看看他,再看看那條還沒有拇指長的傷口,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她就不該多管閒事。
裴景川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把鋪子裡裡外外打量了一番問:“怎麼不買個大一點兒的鋪子?”
這鋪子不僅小,地段也不是多好,實在入不了裴景川的眼。
“我沒那麼多錢。”
鋪子裡沒有藥,那傷口也不用包紮,薑媚隨口答著幫裴景川擦乾手。
裴景川皺眉:“怎麼會沒錢?”
他對她向來大方,後來她費儘心思哄他開心,他送了不少好東西,隨便一樣當出去也能換個上百兩,這樣的鋪子能買數十間。
裴景川以為薑媚是財不外露,沒想到她竟然沒錢,那些東西都去哪兒了?
薑媚低聲說:“老鴇管得很嚴,樓裡姑娘得的打賞要被抽走八成,我被賣進來時隻值五兩,卻要花三千兩贖身,去官府脫籍需要銀錢打點,從瀚京到祁州,一路吃住也要花錢,到祁州時,我身上隻剩了不到二十兩銀子,那場大病又花去近半。”
病好後,薑媚花了一兩銀子買下這個鋪子,剛回本,她就嫁給了周鴻遠,這大半年來,家裡的花銷都是她在出,豆腐鋪賺的錢根本不夠用,連她手裡那點兒老本都搭進去不少。
她確實沒什麼錢了。
裴景川沒了聲音,看著薑媚的眸子漆黑如墨。
薑媚失蹤後,他第一時間把花樓翻了個底兒朝天,那老鴇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一口咬定是薑媚以死相逼才給贖身的。
他的心思都放在把人找回來這上麵,根本沒有想到她會問薑媚要這樣高的贖金。
難怪那個時候薑媚每次見他都拐著彎兒地問他要賞,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若非如此,她根本攢不夠贖身的錢。
晨霧散去,從門縫透進來的光越發的亮,那道光擦著裴景川的臉頰照出後麵斑駁的牆體,裴景川的神情反而越發晦暗不明,良久他問:“所以是為什麼呢?”
之前裴景川一直覺得薑媚是為了錢。
因為有錢,她才敢嫁給周鴻遠這樣的窮書生過日子。
哪怕她的臉和手都飽經滄桑,他也覺得她有恃無恐。
可現在她說她沒錢。
她做了那麼多,不惜得罪他,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甚至險些死掉。
她圖什麼?
薑媚握緊拳頭,某些血腥可怖的畫麵洶湧而來,她整個人都控製不住有些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