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魏知臨神色淡然的站在集賢殿外,耳邊聽著退朝的鐘聲,看著殿外雪地裡幾株梅花,不禁有些恍惚……
記不清多久沒來過這裡了,當年先帝經常在這裡與恩師商討國事,自己則在一旁教導兩位皇子。
如今先帝已去,大皇子埋骨他鄉……這裡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一草一木,包括殿內擺設,還是當年的樣子。
這裡的一切又似乎都變了,變得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老師怎麼立在殿外?快快請進!”
魏知臨眼角一瞥,宇廊處轉過一角明黃龍袍,人還未到,先傳來爽朗的笑聲,正是陳帝趙昌。
魏知臨肅容垂首,緩緩跪下:“臣……魏知臨,參見陛下!”
“噯……老師免禮,免禮……”
黃羅傘下,陳帝頭戴通天冠,腳踩登雲履,身後跟著幾個太監、宮女,笑吟吟的望著魏知臨,看到對方跪拜,伸手虛扶,腳下卻是不緊不慢,走上前來。
“朕……許久不曾見老師了,想念的緊!今日傳老師前來隻是敘敘話,老師不必多禮,不論何時,您都是朕的老師啊!”
陳帝說著上前兩步,握著魏知臨的手,熱忱的扶起魏知臨,把著他的手臂走進集賢殿。
幾個太監宮女跟著魚貫而入,早有人搬來錦墩,陳帝扶著魏知臨坐下,讓太監端來火盆。
“知行院這些年為朝廷培養不少棟梁,老師勞苦功高,朕……聽說國師又出外雲遊?不知何時歸來?朕……還真想念他老人家了!”
陳帝端起茶盞,拈著茶蓋輕輕撥著漂浮的茶葉,水汽氤氳中,麵容變得朦朧起來。
“院長先生向來如此,該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
魏知臨端起茶盞,輕輕的吹了吹,啜了一口。
“嗬嗬嗬……老師說的是!當初崔家籌建龍門書院,也是想為朝廷出一份力,所以……朕準了!朕……並非針對知行院,老師一定是聽了外麵傳的那些風言風語……朕每日要處理許多事情,難免會有些疏漏,再有些宵小之徒捕風捉影,以訛傳訛,難免會讓老師誤會!”
陳帝語氣溫和,看魏知臨並不答話,飲了一口茶,將茶盞放下,摩挲著頜下髭須道:“隻要是有利於朝廷的……朕,都會采納!朕記得登基之初,國師先生曾對朕說,要做一個好皇帝!先生教導,朕,一直銘記在心!”
說到這裡,陳帝站起身,環顧著集賢殿裡的四周。
“當年……就在這裡,父皇與國師縱論天下大事,朕……與皇兄在一旁聆聽老師教誨,此番情景,猶如昨日……想到皇兄慘死秦州城,此仇未報,朕就寢食難安,以老師之見……如今……可出兵伐西涼麼?”
“西涼國主已病入膏肓,兩位皇子為了大位明爭暗鬥,陛下何不以逸待勞,坐收漁翁之利?兵戈旦起,生靈塗炭,假以時日,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
魏知臨見陳帝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將手中茶盞放下,捋了捋長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誠如老師所言!如今我大陳國雖然兵馬錢糧日益充盈,然而也是外患未除,內憂不斷!”
陳帝長長歎了口氣,又坐下從袖中掏出一疊奏章,神色中滿是憂慮道:“薊州、益州、沂州等地已經三年大旱,顆粒無收,朝廷年年賑災籌款,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陳帝臉色凝重,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殿外緩緩飄落的雪花。
“為了天下蒼生,朕決意修建一條運河,引漢陽郡長江之水,途中彙集淮河、汝河、洛河、海河,一路貫通,直至薊州等地,介時,薊益之地沃野千裡,再無乾旱之苦,而且運河貫通,漕運行商,此舉可一勞永逸!”
“工程浩大,所費甚巨,陛下需謹慎……”
魏知臨心中暗暗吃驚,撫須沉吟半晌。
“朕已讓工部堪合,老師的憂慮,朕心裡明白,朕準備傾國庫三年稅賦,征調民夫五十萬……為了黎庶百姓,為了千秋萬代,即使背負一個勞民傷財的罵名,朕……也認了!”
陳帝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恍惚間,外麵的風雪都小了許多。
魏知臨看著這個曾經的學生,曾經雷厲果敢的二皇子,忽而覺得熟悉又陌生,心頭漾起一抹複雜的情緒。
陳帝讓小太監續了茶水,與魏知臨又談起黃河治理、稅製革新等治國政事。
一直過了兩個時辰,陳帝執著魏知臨的手,才依依不舍把他送出殿門……
陳帝站在集賢殿前,眯起眼睛,默然無語,望著魏知臨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風雪漫天的宮闕中……
魏知臨迎著風雪,走出皇宮,看著身後的朱紅宮門,還有那持槍披甲的守門禁軍,忽然覺得有點不真實感。
隻是短短的十幾年,這座距知行院近在咫尺的皇宮卻仿佛遠在天涯,自己已記不得上一次來,是什麼時間……
魏知臨走在路上正自感慨,迎麵過來一頂轎子,四個孔武有力的漢子抬著,步伐矯健踏雪如飛地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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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吹過轎簾,掀起一條縫隙,魏知臨眼眸映入一抹猩紅。
四個抬轎漢子步履異常整齊,忽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