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背著身子,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臣隻是不想讓陛下那麼難過。畢竟,攝政王一直都是替陛下著想的。”
難過麼……
蘇白不知何時離開了苑子,一時間,苑子裡空空蕩蕩,隻剩下了商宴一人。
風吹葉動,商宴微微垂眸,陽光在她瘦削的身影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芒。
蘇白說的這些,不正是她作為一國之君所擔憂的嗎?她明明不是應該鬆了口氣嗎?
但為什麼,心裡還是沉甸甸的,那麼難受?賞花宴上,蕭湘兒的如花笑魘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
甚好?
是喜歡的意思嗎?
記憶中,皇叔從來沒有這樣誇獎過自己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皇叔的一舉一動,一容一笑,甚至隻是一個眼神,都會輕易的牽動她的心。
或喜,或悲,或哀,或樂。
似乎隻要有皇叔在的地方,她就會像撲火的飛蛾一樣,情不自禁的去追尋,去關注。
是她,太依賴皇叔了嗎?
心中一跳,商宴慌亂的回過神來。
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不能一直依賴於皇叔的強大,她不要一直做受皇叔庇護的孩子!
她要證明,她可以的。
她要證明,她對皇叔的在意,也隻是依賴,而已。
天色微明,汗丹一行人便在使者牽引下入了宮。
步行穿過朱紅色的宮門,遼遠的鐘聲在巍峨的宮殿群間回蕩開來,威武的黑甲士兵嚴裝整齊的排列在兩側。
大商皇宮極為浩大,從宮門到正殿也要走個小半時辰,雖是清晨,汗丹額角也不由滲出點點細密的汗珠。
一路經過的宮人守衛無不畢恭畢敬,斂聲屏氣,汗丹用狼皮做的袖子擦了擦汗,頭頂象征著大商威儀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踏過一級一級用紅色絲絨鋪就的九龍階,總算到了和明殿門前,門前等候的太監高聲傳唱。
“回紇使者覲見——”
高座上的商宴早已等的不耐煩了,麵上卻沒有流露出絲毫,兩國交涉,自是格外隆重。所有的朝廷官員都要沐浴更衣,皇帝也得穿上正式的朝服,繁瑣的龍袍裡三層外三層,頭頂真金白玉的冕琉壓得她脖子都快斷了。
汗丹剛跨進殿中,肅穆的氣息撲麵而來,和明殿極大,內裡擎著二十四根紅柱,金龍盤繞,文臣武將分列兩側,威儀持重。
高高的禦台之上,冕琉遮麵的帝王看不清神色。
汗丹不是第一次來朝,但短短三年之間,朝堂上的官員居然接近一半都是陌生的麵孔。
真是……難以置信。
在越是強大的國家,官員變動越加謹慎,各級之間相輔相成,唇亡齒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大國之中總會有幾個難以拔除的權佞禍端,自成一派,甚至根植幾個朝代。
要同時調度如此之多的官員,不但需要無比強大的勢力,還得有極為厲害的手段。
不知為何,汗丹下意識的瞥向群臣上首的黑袍男子。
楚依安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狹長的鳳眸裡平靜無波,卻看的汗丹心底發寒。
那是上位者才會有的,生殺予奪的氣魄與威懾。
身邊傳來一聲極低的咳嗽,汗丹方回過神來,驚覺背後已是冷汗淋漓。
“回紇使臣汗丹——”
“契多隆——”
“拜見皇帝陛下!”
汗丹和契多隆伏跪於地,深深頓首,以示虔誠。
商宴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兩人。汗丹她見過,長相憨實,是個謹慎小心的人,而副使臣契多隆體格偏壯,帶著草原上的粗獷和野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