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一身玄黑紋金袍服的楚依安正執筆寫著什麼,精致而沉靜的麵容上沒有一絲波動,眉眼間夾雜著絲絲冷冽和孤傲,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敬畏的沉寂。
良久,楚依安方才放下指尖的狼毫,抬眸掃向屏風後那人,聲音沉靜如水。“賜婚?”
“是。”
黑衣人頷首,“陛下親自擬旨將璉公主賜婚給淮安王,聖旨此刻應當已經出了宮。”
話畢,殿內又陷入一片沉寂,黑衣人靜靜等著案上之人的指示。
然而楚依安並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揮了揮手,屏風後的黑衣人便也會意的隱匿消退。
垂眸掃過案上邊界呈上來的密函急奏,楚依安琥鉑色的眸子裡夾雜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
教了她那麼多的帝王手段,縱橫之道,在權衡取舍上她卻終究還是一意孤行。
罷了,
罷了。
楚依安輕輕合上掌中的密函。
隨她去吧。
小福子出宮去了很久,批閱著手中的奏折,商宴的心卻始終不安寧,有眼尖的宮人手腳輕快的奉上一盞清茶,商宴隨手接過啜了一口,緊皺著的眉頭方才舒展了些許。
她當然知道身為帝王她的做法有多麼莽撞和不妥,回紇步步緊逼,和親人選將定,她在此時為商璉賜婚,偏袒之意未免太過明顯。極易落下口舌不說,隻恐蕭太妃為了護住商樂不惜引起更大的動作。
但事已至此,她已經顧不得其它,阿璉已經被朝臣的折子推到了風口浪尖,她若不拉她一把,阿璉定會跌下去落個粉身碎骨……
隻是,楚珀安又是否能如她所願接下這道旨意……畢竟,當初在蕭魚兒的及笄禮上楚珀安已經駁了她一回,腦海中恍惚閃過一雙妖異而冰冷的紫眸,竟是像極了某個人。
商宴驀然回過神來,大開的殿門外有人步履匆匆的逆著光走進來,那步伐的聲音她太過熟悉,心下不免沉了幾分,“如何?”
“陛,陛下……”
見商宴迎上來,小福子腳下一軟,頹然伏地,“奴才率陛下輕騎一早便到了楚王府,隻是……隻是楚王府大門緊閉,淮安王以身體不適為由,百般推脫不肯出府迎旨。任奴才軟硬兼施皆無用,奈何楚王府禁衛森嚴,奴才等人入不得半步……”
小福子埋首,額角尚淌著細汗。
作為陛下最為親信得力的內侍,小福子向來是威信甚重,辦事乾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縱是平時那些大臣和他說話也是和和氣氣,可偏偏這去的不是彆處,而是楚王府啊!即使手捧金旨,他也不敢造次。
“淮安王隻是派人回稟道……天子恩澤,恕不敢受,公主憐愛,隻恐錯付。”
說到最後,小福子已聲如蚊呐,但一字一句落進商宴耳朵裡卻是無比清晰。
“好一個不敢……”
商宴麵色冷凝,竟是怒極反笑,“他楚珀安還有何不敢?”
是了,楚珀安雖然麵上看起來慵懶散漫,實則卻最為高傲不羈,這一身的錚錚反骨,此刻卻碾得她生疼。
“大商開國以來膽敢抗旨的人寥寥無幾,而抗旨的後果,輕則身首異處,重則禍及滿門,無一例外。楚珀安一襲侯爵一而再的公然抗旨,他是當真以為朕不敢動他?”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幾個侍奉的宮人皆是低眉垂首,不敢多聽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