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西夏皇室中近乎殘酷的立儲製度,眾多皇子中,隻有一人能存活。
所以皇室之中的血脈親情似乎也格外的淡薄,北堂跋是公主中最年長的,但早些年西夏為了籠絡各藩國,將所有的皇室公主乃至宗親貴女都嫁了出去。
有的公主殉了國,有的公主殉了夫,有的公主一嫁再嫁,有的公主兒女成群。
唯獨這一位長公主,驕傲而自由的活在戰場之上。
皇室殘酷,帝位孤寡,他並不認為君王有多麼寵愛和疼惜這位長公主,因為如果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怎麼會連笑容裡都帶著狠厲。
觀而不語,知而不言。
他此行的目的隻是輔助長公主一舉拿下堯城,明哲保身就是永遠不要窺探皇室中的辛秘。
圖布緩緩的退下了,北堂跋從他身上收回目光,淺棕色的瞳孔眺望著堯城的方向。
蒼穹開闊,遠遠的隻能望見一線黃沙。
風沙攜裹著她長長的卷發,紅裙颯舞,膚色如雪,這一抹紅色在萬裡黃沙中美成了極致。明豔含笑的眉眼間滿是明目張膽的野心和欲望。
若是此次能一舉擊潰大商,那麼,她就不用再依附於那個令她惡心的人了。
隻恨她投身在西夏皇室,卻是個女兒身,若她是個男子,便是那至高至上的位子,她也是要爭一爭的。
千裡之外的奉安皇城之中,此時已經漸漸入了夏,一向偏冷的泰安宮中也卷起了厚厚的帷幔。
蕭太妃難得的離開了殿內的火爐,到苑子裡的亭中小憩。
鋪了厚厚一層軟墊的貴妃榻上,蕭太妃慵懶的倚靠在上麵,身後含香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風,似是怕涼著了蕭氏。
穿著牡丹紋浣花紗裙的商樂抱了貓兒坐在對麵,繞有興趣的講著昨日看的戲曲段子,無非是些女眷們都愛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聽著這些俗套的坊間故事,蕭太妃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示意含香停下手中的扇子道,“你呀,總是一副長不大的孩子模樣,之前回紇來大商逼親,母後這才想到我的樂兒長大了,該到了成家的時候了。”
“前些日子母後也替你張羅了幾戶人家,都是世代傳襲的侯爵伯府,家族根係深厚,公子也生的倜儻周正,可保你一世安享太平,生活無憂,可你偏偏耍著公主的性子對人家挑三揀四。”
說著,蕭氏頓了一下,雍容華貴的麵上浮現出一絲疲色。
“樂兒,母後終究是護不了你一輩子的。”
聽著蕭氏的話,商樂撫弄著貓兒的動作一頓,卻是忍不住皺起眉頭道,“那些世家子弟都太俗了,除了舞文弄墨和花拳繡腿簡直一無是處,又怎麼能配得上本公主。”
何況,縱是納蘭榭那番拒絕輕辱她,在她眼裡,這些皇親國戚也及不上納蘭榭的半分風采。
見蕭氏不說話,商樂將懷裡的的金絲貓抱給身後的秋兒,上前伏在蕭氏的膝頭撒嬌道,“再者說,樂兒也想在母後身邊多儘儘孝心,不想離開母後和大哥。”
見商樂撒嬌賣乖的樣子,蕭氏的麵色稍霽,“你啊,一口一個大哥,是越發沒規矩了,畢竟不是一母所出,不要太過依賴於他了。”
“母後,大哥不是從小就被您養在膝下的嗎,從小到大都很照顧樂兒,樂兒一直把大哥當親哥哥看待的。”
聞言,蕭氏的眼底閃過一絲譏諷,她是從小就將商玄養在膝下,不過卻也隻是為了穩住自己在後宮中的地位。
表麵上商玄對她服服帖帖,唯命是從,背地裡不知道做了多少小動作。
商玄畢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出身於大商皇室中,皇子的骨血裡終歸是帶著狼性的,誰都想要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
從商玄看她的眼神裡她就知道,他從來沒有把她當作他的母妃。
這是一頭養不熟的狼,並且齜牙咧嘴,蠢蠢欲動。
所以這些年,對商玄的各種小動作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麵的母子親情也不過是二人各取所需。
她不僅要與陳家和楚依安相對峙,還得時刻防範著被這頭狼反咬一口。
蕭氏摩挲著染的猩紅的指尖,如枯井般黑沉沉的眼底透著絲絲寒意。
似是被她的神色嚇到了,商樂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母後,樂兒可是說錯了什麼?”
“沒什麼。”
不過一瞬,蕭氏又恢複了一貫的威儀自持。
“隻是這些日子來西疆的戰況一直僵持不下,在楚依安的鐵血手腕下朝內外的官員人人自危,對楚依安更是俯首帖耳,趨之若鶩,陳賢一黨也被牢牢的打壓著,若是皇帝這次禦駕親征一去不返,恐怕大商真的是要改朝換代了。”
繞是商樂素日裡再囂張跋扈,此時此刻聽著蕭氏的話也忍不住背脊發寒。
環顧了四周,苑子裡並沒有旁人,商樂還是不自覺間壓低了聲音道,“母後莫不是糊塗了,這些話豈能胡說?就算是皇兄出了什麼意外,那也有大哥在,大商的江山,豈能落到一個姓楚的外人手中。”
聞言,蕭氏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天下,不是早在他楚依安手中了嗎?
苑內有涼風襲來,亭子裡鉤掛起的絹紗也在隨風飄動。
蕭氏望著苑子裡鬱鬱蔥蔥的花叢道,“萬事都要給自己留好退路,這些日子不少人都死死盯著西疆的動靜,想要探聽出一絲先機,你那大哥也有些日子沒進宮了吧?”
“這都盼著呢。”
蕭氏說的隨意,心裡卻如明鏡一般。
西疆的戰事不容樂觀,朝野上下都被楚依安牢牢的抓在手心裡,陳家閉門不出,韜光養晦,有一個陳疏在戰場上就足夠他們屹立不倒。
這些年她讓蕭肅本本分分的守在封地,暗中囤兵,太妃的位子看似尊貴,實則風吹即倒,手握重兵,這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而商樂卻是越聽越糊塗,她不明白為什麼向來慎重的母後為何今日會說出這些忌諱的話。
不明就裡的商樂剝出一顆荔枝,討巧的將果肉遞到蕭氏身前的玉碟裡,寬慰道,“這戰事的勝負尚未可知,母後無需太過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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