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曲折的石梯登上城樓,久經風沙侵蝕的城牆顯得格外蒼老質樸,隻隱約能看出些磚石原本的顏色,有些甚至已經殘缺不全。
城樓很高,站在城牆邊上一眼就可以望出去很遠。
天空不似以往明朗,那點微弱的日光也早被濃重的黑雲所掩蓋,混沌之下,灰沉沉的積雲幾乎要與天際那片沙海融為一體,大有風雨欲來的架勢。
商宴坦然向前走著,她身子本就單薄,來西疆的這兩個月又消瘦了許多,風沙卷起她的袍角,仿佛隨時會跌落下去。
一路走來,城樓上布滿了手持長戟的西夏士兵,他們高舉著西夏的戰旗,個個精神飽滿,嚴陣以待。
城牆的垛口裡架好了蓄勢待發的重弩,黝黑的八角箭尖在弦上閃著冰冷的寒芒。
而這些,都是為了迎接楚依安的到來。
商宴看著,忍不住抿緊了下唇,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而北堂跋也早已站在城牆那頭等著她。
“陛下,你來了。”
見到她,北堂跋挑唇一笑,眼裡帶著一貫的輕狂和自傲。
商宴不為所動,她停下腳步,略微側過身來與她並肩而立。
看著遠處的黃沙,商宴語氣冷淡的開口道,“你究竟想利用朕來做什麼。”
“放心,隻是做個交易而已。”
北堂跋隨口一答。
商宴卻皺了皺眉,繼續問道,“什麼交易?”
北堂跋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笑著看了她一眼,突然放低了聲音道。
“一個於你,於我都有益的交易。”
她的聲音很輕,很快就消散在了呼嘯的風沙裡。
城牆下,北堂跋穿著身火紅色的軟甲,在這灰沉沉的天色裡顯得格外鮮妍,長而濃密的卷發在風中肆意舞動著。
商宴看著她,忍不住蹙緊了眉。
她心裡有種強烈的直覺,她和北堂跋的交集不止於此,就好像這個女人會糾纏在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事物裡。
“北堂跋,你聽著,”
商宴變了神色,她定定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道,“不論你想做什麼,都彆在皇叔身上動任何歪心思,否則……
“否則如何?”
“朕會殺了你。”
商宴語氣平靜的說著,北堂跋卻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交戰那麼多場,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單薄清瘦的皇帝身上,看到殺氣。
或許這個楚依安對她而言,還真是不簡單。
不過一瞬,北堂跋輕笑出聲,轉過頭去輕蔑的道,“在生死麵前,哪有那麼多情義可講。陛下,等過一會兒你就會感激我的。”
商宴不再說話,她凝望著遠處那片荒蕪的大漠黃沙,空曠寂寥,平靜的可怕。
但她知道,平靜的假象下,潛藏著的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她多希望皇叔會生她的氣,希望他不會來,哪怕是選擇放棄她。
四下的風沙呼嘯不止,商宴站在城樓上,心生彷徨。
但最令她絕望的是,她知道,皇叔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