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也是有幾個人自稱仙門弟子的人來此,想對付骷髏怪,我知道他們不過想借此一戰成名。”江生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洞悉人情世故的眼光。
他的聲音暮氣沉沉,沒有什麼起伏“儘管如此,我還是很希望他們能夠獲得勝利,但最後這些人一個個都敗了,來時意氣風發,最後卻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魂魄永遠得被埋葬在這座城裡,再後來就再也沒有人來幫我們了。”
饑餓,逃命,死亡讓江生失去了一個孩童的天真爛漫,他眼神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
江生忽然看向鬼畫姝,雙目一睜“你,你是你是”
我安撫他道“你彆害怕,她現在與那些壞人不是一路的了。”
可江生還是怕得瑟瑟發抖“她,殺人,死了好多人,好可怕,彆,彆殺我。”
“江生,”我看著他說“和我們在一起你是安全的,不用擔心。”
江生搖頭“放,放我走,放我走!”
“噓”我做了一個禁聲手勢“你是想把那些怪物引來嗎?”
“我求求你們放了我,放了我。”江生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不斷朝我磕頭。
我很高興能看到,儘管命運如此磋磨,可江生依舊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他雖然低聲下氣,卑微求生,但我看到的,是一種屬於少年人的勇氣。
死有什麼好怕的,活著才更難。
我說“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他們還等著我帶吃的回去呢,我們已經有四天沒找到食物,隻靠吃樹皮度日,我若死了,他們肯定也活不了了。”江生苦苦哀求。
這是怎樣的世間疾苦啊,我一時有些哽咽,難以自恃。
“這樣吧,”洛梓弈對玄燁和鬼畫姝說“你們兩個先去找骷髏的老巢,”他指著我說“我和她帶著這孩子,去把留在彭澤城裡的百姓救出去,再來與你們彙合。”
這個辦法好,分頭行動既能降低暴露的風險,又可以支走鬼畫姝,讓江生不那麼害怕。
江生始終不是那麼信任我們,猶猶豫豫,磨嘰了半天,就是不肯帶我們去他們的藏身之處。
這時,我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一絲異樣,原本空無一人的死城,屋頂竟然微微震動,甚至有幾片碎瓦掉落下來。
我與洛梓弈眼神交彙,分開的下一刻,便有數十個怪物從小巷兩邊的屋頂翻身跳下來,打退一邊正想突破重圍,發現前後巷居然都有伏兵,直要將我們在這裡堵死。
這是早就預謀好的伏擊,而且這些“怪物”與藏屍洞裡見到的完全不一樣,他們衣著整齊,打扮得像是普通江湖人士,頭戴兜裡,黑布遮麵,以掩飾他們可怕的樣貌。
而且他們的行動配合默契,持有各種武器,訓練有素,不似藏屍洞裡的那般失智。
一時間咒印、陣法、仙術滿天翻飛,靈力與魂力雙重激蕩,洛梓弈的鎖魂鏈一次可以絞殺十數個這樣的怪物,可怪物不斷湧現,源源不絕,即便我們能一力降十會,但依舊無法殺出去。
漸漸得,洛梓弈殺得似乎有些煩了,他一揮衣袖,身上的書生裝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鴉青色的長袍,外麵罩了一件墨色緞褂,衣領處漏出一點白色的內襯,頭發半批著,額前幾縷碎發飄逸,麵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陰沉,身形蕭索,眉間含怒,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我意識到這才是洛梓弈本來的麵貌。
洛梓弈身形一閃,在怪物堆裡衝殺,幾乎在一瞬之間,那群怪物同時倒地不起,那樣子,仿佛是被地獄厲鬼勾去了魂魄,屍體上蒸騰的白霧像是他們飄散的魂魄。
“走!”洛梓弈拉上我,我拉上江生,迅速離開。
“你剛剛使的是什麼招數?”我問洛梓弈。
將這麼多敵人瞬殺的招數也太可怕了。
“沒什麼?”他淡淡地回道。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轉而對江生說“我們進城的事,已經被發現了,你們也藏不了多久了,快帶我們去把人救出來吧。”
江生死裡逃生,驚魂未定,一臉惶恐的點了點頭。
所剩無幾的幸存者被他藏在一間飯館的地窖裡,地窖的入口在灶台後麵,十分隱蔽,目測以前應該是酒窖。
地窖一打開,便有一股濃重的腐敗的黴味傳出來,我屏息掩鼻,心想,這種地方怎麼能呆人呢,長此以往下去就算不死也要瘋了。
黑暗中,十幾雙驚恐的眼睛齊刷刷看著我們,眼神中滿是絕望,他們以為自己躲了那麼久,還是無法逃脫,直到江生探出頭,說“彆怕,我們有救了。”
“快出來吧。”我和洛梓弈一個一個將百姓從地窖裡麵扶出來。
很大一部分人並不願意跟我們出城,他們不相信自己能逃得出去,認為這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
“不能走,不能走,走了就活不了了。”一個白發蒼蒼,滿臉褶皺的老人拚命搖頭退縮,直想重新往地窖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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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想被抓去,變成怪物,想我們家那口子他他就”一個婦人臉色蠟黃,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完,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搖搖晃晃,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之前有多少人號稱來此除邪祟的,最終都淪為怪物的盤中餐,離開這裡,不是找死嗎?”
江生一言不發,任由這些人激烈討論,過了一會兒,他一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城裡可以吃的東西越來越少,繼續呆在這裡也是等死,不如趁著還有力氣衝殺出去,興許還能找到一條活路。”
“這”幸存的百姓麵麵相覷,但他們很信任江生,所以願意拚死一試。
有人問“我們怎麼離開這裡?”
我和江生張張嘴,都答不上來。
是啊,怎麼離開?現在城內骷髏的眼線密布,這裡少說也有十幾號人,怎麼把他們帶出去呢?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洛梓弈,他倒是一臉無所謂,雲淡風輕地說“怎麼離開?自然是從縣門走。”
“啊?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我表示懷疑。
“不然呢?這麼多人,你以為瞞得住?”洛梓弈撇撇嘴,不可一世道。
這些百姓長期缺糧少食,又不見太陽,故而身體都十分虛弱,抱著僅有的一點家當跟著我和洛梓弈出城。
縣門近在眼前,不過百十來步,隻要衝出去,他們就自由了,百姓們的臉上揚起笑容,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
忽然,洛梓弈的腳步停了下來,前進的路被無形的障礙給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