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愛恨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我也從不掩飾對彆人的好惡。
此刻的我應該毫不猶豫地趕去幫鶴青,但我竟然遲疑了,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我甚至在想,如果鶴青戰死,那我是不是就不用麵對我與他之間可能的恩怨了?
我不用親自動手,甚至還可以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好好緬懷他。
這樣一來他和我們之間的感情就能永遠保持最初樣子留在我心裡。
我感到脊背發涼,驚訝於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隨即火速前往。
翻過山後,我迅速爬上皇宮最高的亭台,放眼望去,隻見月舞西牆,鬆枝搖擺,竹影婆娑,卻沒有發現鶴青的蹤跡。
難道剛剛我看到的是幻覺?
我沿著亭台長廊,走了一圈,終於在前殿西北麵的一處湖邊小亭旁看到了瑩瑩藍光。
越桑被困在“燁火文華”的焰心,但他麵色淡然,似乎並不在意。
“你那邊怎麼樣?”鶴青聽到腳步聲,轉頭見是我,問道。
我怔怔得看著他出神,過了一會兒才低頭說道“讓他跑了。”
“你沒有受傷吧?”鶴青見我神色不對,又問道。
我搖搖頭。
忽然間,一道青光從灼燒的藍蓮裡綻開,如長虹貫日般衝破藍焰的桎梏,逐漸反向吞噬,直至一起泯滅
越桑從容的從陣印中走出來,冷眼看著我們。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驀然睜大眼睛,失聲道“洛梓弈?!”
“是你!”
現在的他雖然批了一張彆人的皮,可那幽冥鬼火是騙不了人的。
他偽裝得太好了,想來若不是為了衝破“燁火文華”,他也不會露出破綻。
“越桑”垂下頭,陰沉地笑“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認出我。”
真的是他!
我一直在想,越桑怎麼可能“死而複生”三次?就算那日他跳下湍急的洋流僥幸沒死,但海戰之時他可是要取龍王性命,被龍王反殺的。
龍王不會失手,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洛梓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附身越桑的?我現在懷疑越桑在跳海之時,就已經死了,那之前殺龍王,現在殺鶴青,就都是他做的了。
我望著洛梓弈,一臉不可思議“冥界不是有規定,鬼魂不能隨意附身生靈,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洛梓弈揚起嘴角,輕聲嗤笑,隨即冷臉道“在冥界,我就是規矩。”
“所以,是你殺了越桑?”我進一步質問。
“不,彆誤會,是這具軀體的原主死了之後,我才上他的身的,”洛梓弈說“其實要做一具一摸一樣的也不難,隻是原主不死,終究有穿幫的風險”
看來他附身越桑應該是個意外。
但這話從他嘴裡出來,聽著怎麼就這麼彆扭呢?難道是冥界之主見慣了生死,已經習以為常,不把性命當命了?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實話?”我蹙眉凝眸道“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洛梓弈低頭淺笑“你到現在不明白嗎?”
我不禁一愣,我明白什麼?
洛梓弈沒再多說什麼,緩緩抬眼,勾唇一笑,然後逐步後退,下令道“給我拿下!”
他這是要假借越桑之名,讓這些鮫人為他送命!
鶴青這邊,潛入的天兵精銳也在蠢蠢欲動。
大戰一觸即發,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這些都是無謂的犧牲。
“住手!都住手!”我竭力阻止,大喊“他不是你們的少主!彆聽他的!彆打了,都彆打了!”
但鮫人族士兵一味進攻,根本不聽我的,而天兵也隻能發起反擊。
鮫人在鬼王魂力的加持下勢如破竹,竟與天兵鬥了個平手。
我與鶴青互望一眼,略一頷首,一齊攻向洛梓弈,他也不怵,雙腳點地飛身後退,忽然間一道黑影閃過,將我與鶴青衝散了。
鶴青一驚,隻見黑影猶如一道颶風襲來,直將鶴青逼退十數丈,急急定心凝神,揮舞法華抵擋,劍氣擊破,鋒銳無匹,善惡昭彰,無所遁形。
隻見那黑影狂風亂舞,氣勁暴漲,像是要與鶴青力拚。
我高聲道“燭龍現世,怎得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刹那間周圍樹木山石急劇搖晃,那道颶風夾雜的黑氣形成的氣旋也快速膨脹起來,然後倏得一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黑影終於也現出了真身。
我果然猜得沒錯,他就是傳說中的祖龍燭九陰!
那燭龍的右眼完全是黑的,瞳孔則泛著寶石般的綠光,仿佛無法完全蛻化的妖紋,相應的,它的右半邊臉上也布滿了黑色的龍鱗,身形十分高大,要比普通人高出半個身子,與我之前追逐的黑影十分相似,隻不過那時黑影的臉為黑氣籠罩,一團模糊,並看不清真容。
我隱隱覺得不妥,眼前的燭龍形態似乎不是十分穩定,之前他說話的聲音也是嗡嗡的,沙啞沉悶,仿佛千百條龍一起嘶鳴,但就出場這一下,他的修為似乎比剛剛又提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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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麼怪物,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破鏡飛升。
“鶴青,小心!”我大喊“這家夥有古怪,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突破虛空之境的。”
這時我聽到身側有動靜,下意識地抵擋。
洛梓弈抬著手,一條銀鏈從他的袖中飛出,鎖星正好擊中匕首。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洛梓弈冷臉道。
“洛梓弈!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怒道。
“你跟我走吧。”他平淡地說道。
“什麼?”
“跟我去冥界,”他上前一步,我則本能地後退一步,洛梓弈又說“你的身份瞞不了多久的,跟我走,我可以保護你。”
他說得這樣誠懇真切,使我備受感染,甚至恍惚了一下,就是這猶豫的片刻,一陣風拂麵,洛梓弈瞬間欺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隻覺腹部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不知何時手中的匕首已被奪去,轉而狠狠地紮向我。
我隻覺喉嚨口一股腥甜,嘴角滲出血來,淒然自嘲,我可真是蠢,怎麼忘了生靈不過鬼門關,洛梓弈要帶我走,就隻能把我殺了,然後帶走我的魂魄。
這就是他的目的。
“阿善!”鶴青見狀想要飛身來救,卻被燭龍抓住破綻,從背後偷襲,他背後直接印出一個龍爪印,頓時氣血上湧,吐出一口血來,不得不回身反擊,卻因此處於被動。
我感到生命力正在從體內一點一點的消失,視線逐漸模糊,氣息越發急促,腹部的疼痛也慢慢感受不到了。
我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懼,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苦。
洛梓弈拔出我身上的匕首,溫熱的血濺了他一臉,我微弱地睜開雙眼,期盼著他能給我最後一擊,但是他卻猶豫了,高舉匕首卻遲遲不動作,眼眶紅了,嘴角微微顫抖,始終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