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忙著抓緊時間休整,同時大力推行軍功封賞製,漢營則忙著封官許願,安撫重將。兩大陣營各忙各的,就此不約而同停下了廝殺,進入了平靜的對峙期。
於是在這深秋時節,垓下城下,經過了一番慘烈的戰事後,詭異的迎來了一段難得的和平期。
這段時間,劉邦是用儘了洪荒之力,來安撫這群跟隨他打天下的老混賬、老刺頭。不得不說,這些老混賬、老刺頭就沒有一個善茬!
當年他們冒著被誅九族的風險,彆腦袋在褲腰上,決然跟隨劉邦起兵造反,本身就是一群亡命徒。一路走到現在,大小血戰幾十場,哪一個不是戰功卓著?能夠大浪淘沙自萬千人中留存下來,並且冒出頭來,又哪一個是易與之輩?
而今眼看大楚就要熄火,大漢就要代楚當興,他們自然不免蠢蠢欲動。誰不想在接下來的分賞酬功的盛宴中,割取下肥美的一塊?
原本他們心思倒還不至於這般迫切,畢竟大楚雖然眼看著要斷氣,但這不是還沒有斷嘛。
然而霸王的這番神助攻,冊封他們為諸侯王的舉動,卻是打開了他們心底的潘多拉魔盒,讓他們不由生出了彆樣的心思。
站在他們角度,誰不想坐擁一地稱王道寡?特彆還是他們戰功足夠卓著,的確擁有被封的資格!
這天下固然是在劉邦帶領下打下來的,但大家都是出了力,憑什麼你至高無上稱皇為帝,我們就要作奴作仆,為臣為將?
就憑你劉老三是老娘被蛇操了而生?起事後斬殺白蛇,頭罩青雲,天命所鐘?
大家自小一起偷雞摸狗,踹寡婦門,挖絕戶墳,誰他母的不知道誰?不就是你老娘偷人,你不是你爹的種兒?至於醉斬白蛇、頭罩青雲,還不是弟兄們給你吹出去的?
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因此咱們誰也就彆裝這個逼!
獵獲一頭鹿,你是老大,你吃身子,大家都沒有意見,腿、尾、角等邊邊角角,起碼讓弟兄們也吃上幾口,不為過吧?眼下你一心想要獨吞,隨便薅下幾根毛丟給弟兄糊弄,卻未免太過心黑了吧?
劉邦厭惡分封諸侯王,作為心腹重臣的他們都是知曉,隻是以前被劉邦壓服的死死的,無可奈何。
而今麵對這天賜良機,不免心頭蠢蠢欲動起來。
對於項羽的冊封,對他們來說眼下條件不夠成熟,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是不具備與劉邦翻臉自立的。
那麼,我可以繼續保持對大漢的忠誠。但是,我愛大漢,可誰來愛我呢?大漢總不能對此沒有一絲表示吧?如何表示?冊封我為諸侯王,不就兩全其美了?
故而,這段時間劉邦麵對的局麵,就是一乾老混賬、老刺頭聯合起來,幾乎不加掩飾向他討要王封的鮮明心思。
但不得不說,劉邦這老流氓還真有幾把過硬的刷子!
有張良給他謀劃的策略打底,心頭大定的他,具體實行過程中又是拉攏又是許願又是恐嚇,恩威並施,連哄帶騙,最終硬是將這群老混賬、老刺頭給一一擺平鎮住了!
這也是謀士與主帥之間的差彆。
謀士也許能夠想出萬千條切實可行、麵麵俱到的良好謀劃,卻終究沒有主帥那等能夠不折不扣實行、最終將那虛幻藍圖變為美麗現實的強大變現能力!
擺平了一乾老刺頭,得到了他們此後將繼續忠誠任將,全力攻伐大楚的承諾後,又將曹參等重將麾下兵士進行了互調。
總算徹底解決了這心腹之患,劉邦毫不遲疑,急吼吼找到韓信,詢問何時出兵繼續進攻垓下,將大楚給一舉覆滅!
對此,韓信斷然表示拒絕。
“大王,我們已失去了最佳滅楚時機,不宜主動求戰!大楚經過這段時間休整,又得到了英布軍、周殷軍的糧秣支持,還自我大漢軍得到了不少戰獲,兵士足衣足食,兵甲齊備,已經完全恢複到巔峰狀態!此時主動與之作戰,楚軍有垓下城作為依靠,有周殷軍、英布軍為兩翼,急切間根本難以覆滅。即使僥幸戰勝,我大漢軍就怕也要遭受重創,當前二十餘萬精兵最終剩存無幾。”
對於韓信的軍略,劉邦自然無所懷疑,聞言一屁股坐在案牘上,大刺刺撩起衣袍,撓著胳膊上結疤發癢的傷口,老臉上滿是惱恨:
“那如何是好?還能放任楚軍這般繼續休整下去不成?如此何時方能夠將之滅掉,讓遭受戰爭之苦的百姓能夠得喘口氣,休養生息。”
韓信嘴角微翹,傲然一笑:“大王是當局者迷了!眼下時間是站在我們一方的,真正對戰局著急的不應該是大王,應是項籍的大楚才對。”
韓信讓一名軍士將當前天下疆域圖給掛起來,指著侃侃而談:
“大王請看,眼下大楚疆域全失,老家舊楚之地,隨著周殷前番投降,也全落入了我們掌控。眼下大楚軍雖短暫獲得了寶貴喘息之機,看似有望恢複大楚光輝,實則不過是無根之木,殘炭餘火,終究不得長久。”
一聽這話,劉邦陡然來了精神:“這話怎麼說?大將軍且給寡人好好說道說道。”
“楚軍麵臨最大問題,就是糧草軍需,無以為繼,戰損兵士,無法補充。特彆是糧秣軍需,一旦當前這些軍糧吃光,卻再自何處而來?況且天氣日漸寒冷,馬上進入冬日,更不利於作戰。楚軍困守孤城,到時就怕不用戰,自我就崩解掉了。故而眼下急得不是我們,而是項籍這位大楚霸王!”
劉邦陡然醒悟,也不再憂心忡忡提速戰速決讓天下百姓早日安居樂業的話頭了,忘形撫掌笑道:“我明白大將軍的意思了,我們就在此拖住楚軍,隻要時日一長,足以將之拖的自我崩垮?”
“這隻是我們的一廂情願。霸王是不會給我們拖住他們的機會的,如我所料不差,近幾日大楚軍必然會全軍出動,主動求戰。當然這也正合我意。隻要楚軍離開了該下城,失卻城牆防護之日,就是他徹底敗亡之時!”
韓信雙眼寒芒如劍似箭,話語鏗鏘有鐵石之音,充滿了強大的自信與堅定。
韓信最擅長的就是運動野戰,最討厭的就是打沒有技術含量傷損又高的攻城戰。回顧他指揮的戰役,鮮少有主動去攻城,都是將敵軍從城池中勾出來或逼出來,然後在野戰中徹底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