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不住眼看著周圍大楚精騎馬匹兩側的馬鐙,目光閃動,打定主意回頭立即給自己麾下騎兵裝備上。
當前這個世間信息傳播極慢,垓下城漢楚大戰項昌製造出的馬鐙,還沒有傳來臨江王國。
項昌臉龐像是籠罩了一層冰霜,透露出徹骨寒意,卻還能保持鎮定,對於田兼疑問,輕輕搖頭沒有作答。
出了城門,一片原野,可以儘情縱騎。戰馬全速飛奔起來速度極快,二十多裡路途很快被拋到了身後。
此時處於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撒眼四望,黑糊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看不見。
放任大黑馬疾馳的項昌,忽然麵色一變,猛然一勒韁繩,企圖將大黑馬前衝之勢給止住。
這時候就看出大黑馬的神駿來,敏銳通曉主人意圖,全力馳騁之下,愣是也說停就停,一聲嘹亮雄渾的長嘶,龐大的前半個身軀人立在了半空中,僅僅憑借兩條後腿挺立地上,生生止住前衝之勢。
而項昌雙腿有馬鐙支撐,穩穩半站立大黑馬身上。
他這一個急刹車,身旁三十大楚精騎立時紛紛效仿,毫不遲疑,儘皆用力勒住坐騎。還是因為有馬鐙,並且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雖然猝不防及之下有些狼狽,卻都一個個穩穩坐在馬匹上,沒有一個被摔落下去。
孟夏與他的三百騎兵,卻就花樣百出了。
孟夏還好,憑借高超騎術,衝出十幾步後勉強操控住了戰馬,止住了前衝。
他的三百騎兵就沒有這麼好運,有的衝出幾十步還控不住戰馬,有的勉強控住了,人卻從馬屁股上出溜了下去、從馬頭上飛了過去、從馬背上橫跌了出去……
孟夏雖然不明白項昌為何突然停馬,見麾下騎兵與大楚精騎之間差距簡直不忍直視,大為羞慚,大聲怒斥,讓騎兵趕緊攏好戰馬,整好隊列。
田兼等將領訝異看向項昌。
項昌轉頭看著原野四周或稀疏或茂密的樹林,沉聲道:“太安靜了。”
田兼無疑反應極快,轉頭一看,就在項喜等還是一臉懵時,立即道:“我們縱騎飛馳,聲勢這般大,周圍樹林居然沒有一隻鳥雀驚起。”
田兼此話一落,其餘將領儘皆醒悟,心頭大凜:有埋伏?
念頭剛落,就聽四麵八方“轟隆隆”悶雷般的馬蹄聲震響,接著一團團火把閃爍亮起,看聲勢,怕不是有四五千眾,卻是將他們這區區三百騎給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孟夏驚恐不已,特彆看到飛快逼近的騎兵中,火把照耀下,當先一名將領玄甲烏盔,身軀健碩,肩膀寬闊,麵色狠辣,正是大將軍黃極忠,禁不住如墜冰窖。
項昌身旁的三十精騎悍然不懼,各自飛快整理甲胄兵械,做好了大戰準備。孟夏身後的三百騎兵卻是一陣慌亂騷動,大有不戰而潰的架勢。
“項昌小兒,總算是將你誘出來,還真是不容易啊。”黃極忠在魁梧雄壯的家族私騎張著重盾的護持下、挺立長矛的護衛下,慢慢逼近項昌幾十步遠,沉聲叫道。
其話語中所蘊含的濃鬱而刻骨、傾倒江河水難以洗刷的仇恨,簡直讓人聞而膽栗。
黃極忠老賊在叔孫通的極力勸說下,對項昌的重視也前所未有的拉滿,怕六百家族甲士不足用,確保萬無一失,又讓羅甸自北軍中將他與黃霸兒麾下的三千騎兵調了出來。
無王命而黑夜私自調用三千精騎,黃極忠已經遊走在謀反的邊緣了,即使順利滅掉大楚使者團,此事必將頂到臨江王共尉的肺,難以被共尉所容忍。然而死了全家,又死了兒子,完全活成了叔孫通希望他活成的得天獨厚造反苗子的黃極忠,隻要能夠報仇雪恨,的確再無絲毫顧忌。
項昌此時那裡不清楚,自己算是中了黃極忠的陰謀。
這老賊在被自己牽著鼻子走了一大氣後,竟然能夠這麼短時間壓製住心頭的仇恨,沒有徹底昏亂了神智,反而最短時間回過神來,不僅跳出自己給他設定的圈套,還反過來給自己挖了這麼一個深坑,將自己給算計在裡麵,真不愧是臨江王國大將軍,的確不容小覷。
“大楚使者團禍亂臨江王國,罪惡滔天,奉大將軍令儘數誅殺。你們臨江王國軍士,還不速速倒戈過來,莫非要跟著被全部斬殺不成?”羅甸縱馬舞槍,雙眼怒火噴湧,死死盯了孟夏校尉一眼,轉而對三百騎兵大喝道。
孟夏帶領三百騎兵忠心走狗般護衛項昌身旁,態度已經不言而喻,而黃霸兒顯然也如黃極忠猜測的那般,已經折在了迎賓館邸。
聞聽羅甸的吼叫,孟夏身後三百騎兵喧聲大作,躁動更甚。
孟夏勃然作色,給我頭上扣屎盆子?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也配?當即怒聲反噴了回去:“我等身負王命,保護大楚使者團,羅甸,你身為王國北軍中郎將,沒有王上調兵印信卻私自調兵前來突襲大楚使者團,破壞大楚與臨江王國大好的邦交局麵,你是想造反被誅九族嗎?”
轉而他回頭對三百騎兵厲道:“煊赫王師,焉能從賊?你們是想被誅九族嗎?跟隨我與這老賊亂軍決一死戰,凡此戰有功者,儘皆重重有賞。”
三百騎兵大凜,像是被撇上了一瓢雪水,心頭的躁動不安瞬間冷靜了下去,雖然依舊懼怕,但當兵之日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天,當下齊齊怒吼道:“喏!”
孟夏提振起了士氣,又向著項昌一欠身,麵容決絕語調急促道:
“長公子,事到如今唯有拚死一搏了。我率三百騎兵在前衝鋒,給你殺出一條血路來。你緊隨其後,一口氣殺出去。”
孟夏心下清楚,他的出爾反爾,導致黃霸兒橫死迎賓館邸,可謂實打實坑了黃極忠一把狠的,黃極忠是絕不可能容他,眼下唯有跟著項昌一條道走到黑了。而隻有將項昌給保住了,他才能談及其他,談及以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