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尉看來,他父王共敖在被霸王冊封之前,就已經是楚懷王熊心的大柱國,與霸王這個大將軍也是權位相當。霸王冊封他父王,不過是為了換取他父王的支持,因而他臨江王國與霸王的大楚在地位上是大略對等的,自然也沒有恩情忠誠一說。麵對項昌這般質問,自然大為反感。
“老子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將背叛說的這般清新脫俗。”深陷重兵包裹,項昌卻昂然不懼,嘴角微微上翹,露出輕蔑淡笑。
經過與便宜嶽父、大柱國伯丕一番密談,對共尉這位臨江王,項昌有了一個全麵而清晰的認知,在他看來,一個詞可以形容共尉,那就是——坐井觀天。
不錯,一直沒有出過封國,自小錦衣玉食高高在上,既沒有親曆過群雄獵鹿的慘酷,也沒有見識過能夠憑一己之力攪亂天下風雲左右曆史走向那等超強人物的可怕,共尉就像是井裡的蛤蟆,既沒有多大才具,又在自己一畝三分地稱王作霸慣了,為人就變得自大而傲慢、固執而自信,隻以為無論劉邦還是項羽不過與他伯仲之間而已,兩人任何一人引軍前來,他都有十足把握可以將之逼退,安穩守住自己的臨江王國。
不得不說,對於這等形成思維定式無比固執的貨色,想要說服他改弦易轍,無疑難過登天。既然確定是屬於不可以爭取的哪一類,項昌也就不慣著他,直接對他不假辭色的厲聲怒斥上了。
“你叫什麼名字?孟夏?好,由你繼續保護長公子,送到迎賓館邸安養。待傷好後,我再行設宴款待。”麵對項昌宛如一記又一記不斷抽來的耳光般的話語,臨江王心頭惱火,沒有了虛與委蛇的意願,冷然對孟夏吩咐一句,揮袖就要擺駕溜。
至於是誰襲殺的項昌,共尉自然心下也一清二楚,除了大漢使者團,還能是那方勢力?但心下清楚又能如何?還能將漢使給抓起來砍了?既然打定過自己小日子、兩下不沾的主意,那接下來將你們隔離開,重兵保護,保證你們在臨江王國的安全,彆再相互撕咬打出腦漿子不可收拾就行了。對於答允的給項昌一個交待,也是簡單,從死牢找幾個替死鬼砍了,宣布他們為此事負責,自就糊弄過去。到時死無對證,項昌也隻能乾瞪眼。
由此可見共尉雖然自大傲慢又固執,但一點不傻,反而對於他既定的策略執行的非常堅決。
項昌那裡會這麼輕易放過他?正要繼續用言語逼壓,長街儘頭“轟隆隆”一陣悶雷也似的腳步聲響起,接著一個蘊含著無儘暴怒與瘋狂的聲音傳來:“項昌小兒,你滅我滿門,我要將你食肉寢皮,碎屍萬段!”
臨江王共尉神色大訝,轉頭看去,就見一隊數百之眾的勁卒,全身重甲,矛戈寒芒閃爍懾人,濃重的殺伐之氣充斥,氣勢洶洶蜂擁而來。
一路上長驅直入,平鋪直進,所遇到的不及躲避的行人、車輛、攤鋪,儘皆斬殺摧毀,氣焰囂張的一塌糊塗。
為首的那名將領,身材高大,須發散亂,雙眼血紅,手裡揮舞著一柄長劍,又叫又蹦,狀若瘋顛。
“大將軍黃極忠?他這是在發什麼瘋?”見道路上所治之民死傷慘重,慘嚎連連,鮮血四濺,共尉一聲怒喝。
中涓武信慌忙上前攔住大將軍黃極忠,詳加詢問,孟夏則一聲令下,所有將士轉而將臨江王共尉保護其中,對著大將軍黃極忠的家兵列陣森嚴,嚴密防備。
不多久後,大將軍黃極忠跟隨中涓武信,怒氣衝衝大步而來,先是對共尉重重單膝一跪,接著厲聲嘶吼道:“請王上給我給我滿門老小一百二十五口主持公道,項昌這狗賊殺我全家,我與他誓不兩立。請王上允許我將之斬殺,報此血仇。”
“什麼?有人殺了你滿門老小?”共尉大吃一驚,“大將軍府邸有這麼多猛士保護,怎麼會被人殺了滿門?”
大將軍黃極忠被共尉這句無心之問,噎得氣勢一滯。
怎麼說?總不能說自己打算突襲大楚使者團,滅殺項昌小兒,因此將家中護衛都調撥走了吧?
項昌卻是一臉驚怒交集,一手扶額,一手上前抓住共尉衣襟,嘶啞著嗓音叫道:“這廝是誰?怎麼跟瘋狗一樣逮人就咬?我要告他誹謗,——他誹謗我。”
項昌遇襲這葫蘆還沒有按下去,自家大將軍這瓢又浮起來,共尉這位臨江王就覺一陣頭大。原本他已然認定項昌遇襲是漢使所為,而漢使沒有這個力量,隻有借助自己王國重臣,也就是說大將軍黃極忠絕對脫不了乾係。那想到他眼中的嫌疑人嫌疑還沒有擺脫,搖身一變意外成了受害者,反過來攀咬項昌,這真將他給搞糊塗了。
共尉轉頭看看滿臉悲憤眼神凶戾幾欲吃人的黃極忠,再看看胸口鮮血不住滲出氣息奄奄的項昌,讓他同意黃極忠的意見判定是項昌滅了他滿門,——這等睜眼說瞎話的舉止,無疑根本做不到。
共尉眨巴著眼,遲疑道:“大將軍,你為何咬定滿門老小是被項昌長公子所殺?項昌長公子也是遇到了襲殺。”
“項昌,你還不承認?你敢做不敢為嗎?”大將軍黃極忠麵見共尉被下了寶劍,雙拳捏的“嘎巴”直響,也就是周圍有護衛,否則他就要撲過來,將項昌給活生生掐死、咬死了。
“混賬!”項昌勃然作色,對黃極忠置之不理,轉而怒視共尉,“你們臨江王國上下都是這等瘋狗,我遇襲還沒有找到凶手,居然給我扣屎盆子頭上,說我滅了你們大將軍滿門?滑天下之大稽!如此倒行逆施,莫非真要與我大楚兵戎相見?”
共尉眼中惱意一閃,轉而對黃極忠道:“項昌長公子今日才到,在城門外還遇到襲擊,自身重傷,差點身死,怎麼可能是他滅你滿門?你滿門老小被殺,且從上計議。放心,我絕不能容忍,一定會給大將軍一個交待。”
好嘛,一個屁的工夫,這位臨江王已慷慨的肩挑上了兩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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