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向日葵——番外林司祈5)
【五朵】
然後。
事情還有然後。
媽媽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每天吃兩顆安眠藥也不能讓她睡著,她整日整夜抱著那個男人的舊衣服哭,直到嗓子再也發不出聲音。
我心疼難耐地寬慰她:“彆難過,你還有我。”
她用厭惡的眼神看我,就像看一堆準備填埋的垃圾。
偶然抑鬱症發作的時候撲過來咬我的胳膊,緊緊咬住,咬出血來也不鬆口,那個模樣每每我夢中醒來都驚出一身冷汗。
她恨我,恨我摧毀了她的幸福,阻礙了她做夢。
我帶著她搬去了郊區,心理醫生建議我讓她在有清新空氣的地方讓她靜養。我沒再去上學,我學會了自己跟自己談話。
除了我自己,我失去了一切可以訴說的對象。
我看到鏡子裡麵的臉,蒼白得像個幽靈,又想起攸攸的臉,我蹲下身子掩麵偷偷哭了。
我想,我可能就這麼孤獨寂靜地過一輩子,我不知道我並不靈敏的記憶器官可以記得那張向日葵般的笑臉。然後,我學會素描,我擔心有一天醒過來,想不起那張明媚的臉,那麼我今後的生活,用什麼懷戀。
曾經照亮了我整個世界。“林司祈,你出來見我!”
我正在屋子裡給媽媽做早餐,外麵傳來大聲的呼喊,我皺起眉頭,這個聲音我當然不會忘記。我沉默,不予理睬,希望她自覺離開。
“林司祈,你出來見見我好麼?就一會兒。”她的聲音裡麵已經帶上哭腔,那個驕傲的像是薔薇般的女子,軟弱得隻剩一片花瓣瑟瑟發抖。
然而,人生並不是一場電影,在這樣的場景裡麵並沒有一場大雨,天氣良好,微風,08攝氏度,藍得像是《天空之城》投影一般的天空偶爾飛過一兩隻倉促的候鳥,院子裡麵還驕傲地開著的小雛菊美好的像個夢境。
而媽媽卻在屋子裡麵哭起來,她推搡著我,催促我出去見安槿。
我想她一定是想到了某些刻骨銘心的畫麵,同樣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三年五載,便以為是一生一世。我無奈地歎氣,隻能順著她像屋外挪動過去。
“安槿,彆這樣。”我看著埋著胸口的小腦袋,惱火地去推她,她卻死死抱著倔強得很像那個總是勉強撐起笑臉的女子。
“祈,我們不分手好不好。”她揚起淚痕未乾的臉,“她們都幸福著,我們不能還這樣相互折磨。”
手指停頓下來:“她們?你說攸攸?”
“嗯,攸攸跟陳璟珣啊。”她緊緊地摟著我,“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身體全部血液凝固了一樣,一心臟為中心層層向外冰封起來,我卻勾起嘴角說好,模樣像極了看到那個男人倒在血泊中一樣。
然後,我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報複她的,給她回複“我不想看到你,連聲音也不想聽見”。我猜測她失望難過的表情,然後聽到世界崩塌的聲音。
耳釘刺進耳朵的時候有些微的拉動神經,店員告訴我這個海藍色水晶是三月出生的人的幸運石,我在鏡子裡麵看到它奮力地閃動,有些滿足。
然後我看到她點頭,答應另一個男人的告白。
然後我終於明白,我錯過的不是她的半個學期,而是她的今生今世。
我看到她在路燈下越拉越長的影子,終於漸漸迷失在路口。
最後,我第一次喝醉了酒,燈光下麵看到水晶在閃動。
我愛過一個人,在很早的時候。
我也終將把她忘掉,或許是在我轉生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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