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翎衛帶著人走了,鄰居大娘才敢上前扶起阮母,“擦擦眼淚吧,彆哭壞了身子,你還有兩個女兒呢,你要是倒下了,孩子怎麼辦?”
“謝謝大娘,我明白的。”阮母虛弱的笑了笑。
阮桃還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聽到阮母說時辰到了,才一言不發的起來燒火盆。
等到儀式結束,阮母雇來的喪葬隊伍抬著棺材一路吹吹打打的出了城,下棺填土,這就算是完成了。
阮母家祖上早就枝葉凋零,是沒有祖墳的,她的父親也長眠在城外的墓園中,阮家倒是有祖墳,可他一個贅婿,回村都沒臉,哪有資格入祖墳呢?阮母沒想過這茬,今天她大嫂說要過繼的時候也沒提過這事。
最後一個環節就是請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吃飯了,阮母手裡銀子不多,之前就一直給阮父買藥治腿,然後又買棺材,請了喪葬隊伍,手頭緊巴巴的自然請不到什麼手藝好的廚子,隻能雇附近誰家手藝過得去大姑娘小媳婦過來幫忙,還是阮桃拿出來二兩銀子說這是她平日從家用裡省下來的錢,否則阮母可能連米菜都買不齊。
所有人都回去吃飯了,阮母拉著阮桃的手慢慢的走在最後麵,她絮叨的講“可惜杏兒沒回來,沒能見你爹最後一眼……哎,也不知道杏兒如今過的怎麼樣,在外麵有沒有吃苦,她那樣嬌氣,你都舍不得讓她乾活,這麼點大的孩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適應得了……”
阮桃聽著,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天外,阮杏去了半個多月,就能賺到十兩銀子帶回來,阮母一年也才十兩而已。
那她呢,她也能吃苦,就算去酒樓當個燒火丫頭,應該也能賺些月錢,即便是一個月不到百文錢,那也比呆在家裡強,現在家中既沒有幼妹需要照顧,也沒有老父離不得人,她無事一身輕,為何不想辦法做工見見世麵呢?不然就隻能無能無助的忍受旁人的欺辱,等待不知何時會來的公道和報應。
阮桃攥緊了拳頭。
忽然道“娘,我們搬家吧。”
阮母正說著話,突然卡了殼,奇怪道“為何要搬家?你外祖父留下的屋子住著不好嗎?”
好,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要搬家。
當初外祖父開私塾,手裡寬裕,買了官府的地契建了這座小院,一間堂屋,兩間臥房,一間放雜物的梢間,一個半開放式的廚房,算起來是五間屋子加一片小院,城裡的地寸土寸金,他們家這個占地麵積在槐花巷子也是獨一份了,而且房子用料也好,都是青磚,幾十年風吹雨打都堅固如初。
這樣的房子,賣也能賣近百兩銀子,難怪那些人起了貪心。
農家的地沒有地契,想在哪兒建房子隻需要村長和族老同意就行,因此一旦家中出了意外或沒了男丁,其他親戚便可一擁而上將其瓜分,這種事情裡長也不會管,一宗同姓同氣連枝,都是家務事。
也正是他們搶彆人東西搶慣了,不懂城內律法,才會眼紅打起了阮母房子的主意。
“可是那些人還會來的,牢房關不了他們多久,這一次有翎衛幫忙,下一次呢?”阮桃冷靜道,“不會每次都有人恰好出來幫忙的,娘,我們現在對付不了那些人,隻能暫時避開,我們搬家,搬到內城去,老屋可以賣掉或者租給彆人,我們就在內城離織造布坊近一點的地方租個梢間,咱們兩個人住用不了多大的地方,能租的起的,到時我也在內城找個工做。”
阮桃很清楚,現在江寧城幫派當道,巡安司連巡查的職責都不遵守了怎麼可能會來處理她們家這點小事?隻不過是有人塞錢讓翎衛過來幫忙而已。
她很早就明白的一個道理,想讓彆人幫忙,沒有錢是不行的,所以在阮杏走的那天她才會給她錢讓她需要照顧的時候送錢出去。
阮母囁喏道“可是……娘也住慣了,這房子有你爹和你外祖父的痕跡,我從小在這兒長大……我舍不得賣掉也舍不得讓外人進來住……”
阮桃呼吸一滯,被阮母噎得說不出話來,她在給她理性分析,阮母卻打起了感情牌。
“那我爹那些惡親戚來怎麼辦?”
“好好跟他們說,他們會聽的吧……相公的家人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隻是相公剛去她們太過傷心了才會怨懟我,等過幾天就好了……”
講道理?她們就差騎你頭上了還講道理?
拜托你清醒一點,都要住進你家打你的娃了好不好!
阮桃甩開她的手有些生氣,阮父活著平日裡阮母感情用事也就罷了,現在也感情用事說不定就會被逼得丟了房子沒了活路,“娘,你好好想想吧!”
她加快了腳步悶著頭往前走,阮母在後麵不知所措的喊“桃兒……”
阮幸一直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胡三辦完了事也過來找她,低聲對她說道“小姐,都處理好了,我沒表明身份,隻是給了些錢讓他們把人抓進去關幾天給些苦頭吃。接下來怎麼說,殺嗎?”
“先等等。”阮幸歎口氣,她是可以把這些人全殺了解決這個麻煩,可將來她們遇到其他麻煩怎麼辦呢,她保護不了她們一輩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她快步走上前,越過阮母,趁著城門前的川息人流,一把抓住阮桃的手帶她拐進了路邊半人多高的草叢裡。
阮桃嚇了一跳正要喊,看到前麵帶著幕籬的小矮個,想到了什麼,閉上了嘴。
兩人穿過五六米深的草叢,找到一小片空地,才停下來。
阮幸解開幕籬,露出那張讓阮桃熟悉又陌生的臉,輕聲叫道“姐。”
“杏兒……”
一時間所有的委屈紛至遝來,阮桃淚眼模糊,上前猛地抱住阮幸,腦袋低下來埋在她的肩膀上,低聲痛哭。
在父親棺前她沒哭,被惡親戚打罵她沒哭,可現在,看到許久未見的妹妹她哭了。
阮桃抽抽噎噎的哭道“杏兒,我好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以前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就算我每天乾再多的活兒,跟你說說話就覺得不累了,可現在我所有的事情都隻能在心裡,沒有人聽我說話了……”
阮幸感覺到肩膀處衣物的濡濕,伸手拍了拍阮桃的背。
她剛穿越過來沒有金手指的時候,每天晚上恐慌焦慮睡不著覺的時候,阮桃也是這樣輕輕拍著她的背抱著她睡覺的。
阮桃哭了一會兒,發泄過情緒後緩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臉,關切道“杏兒,你現在在那兒過的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