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橘黃的路燈照著清冷的空地,地上有泥有雪,氣溫降到了一個新冰點。
周肇南掛了好幾個打來的電話。
他今晚得回京城了。
不用彆人提醒他自己也知道。
車內的暖氣總有種複雜的灰塵味道,周肇南還得降下一道縫隙放新空氣進來。
三線城市的路況不堵,開著開著甚至還有點困意上來。
男人時不時看兩眼在副駕駛座窩成一團的許儘歡。
等紅綠燈的間隙,他淡淡開口,“確定不跟我回京城?”
許儘歡隻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嗯”。
餘下的就是沉默。
車子開回了藝考機構,道謝,解安全帶,下車,許儘歡做起來不慌不急,但沒有一絲猶豫。
她拄著拐,沿著路燈下的小路而去,短短兩天,機構裡的人空了一大半。
有的人是回家備考,有的人則是準備去自己報考的學校參加考試去了。
許儘歡就這麼孤單地走著,這兩個月,她和每個人關係都不算親近。
但就算是這樣,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死在了自己眼前,那感覺也是極其震撼的。
走到宿舍門口,許儘歡突然停住腳步。
她竟然看見了一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熟人——於洋。
“嗨,儘歡。”
於洋穿著冬天的衣服,比上次許儘歡見他的時候略顯臃腫,許儘歡沒怎麼聽他那些寒暄。
她的視線定格在於洋身後,台階上坐著一個穿著單薄的婦人,於洋側身的同時,她和婦人的視線交彙。
許儘歡張著嘴,恨不得長出八條腿,她後退,再後退。
“不要——”
這聲音是她發出來的,但微乎其微。
於洋笑著說,“很巧吧,我竟然找到了你母親。儘歡,來跟阿姨打個招呼吧。”
婦人看看於洋,又看看許儘歡,茫然中帶著幾分局促不安。
像是第一次來京城的許儘歡,滿是新奇,但又流露出幾分見識淺薄的怯。
“不要——”
許儘歡身體不受控製,心底裡最不想被回憶起來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湧過來。
敲鑼打鼓,紅緞漫天,她跟魯昶萍,在那樣一個好日子裡殺出了一條涅槃的生路。
她以為她能逃掉的。
為什麼,為什麼.......
“儘歡,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你不要過來!”
許儘歡狼狽地逃,轉身就跑,拄著拐跑得不快,拐也被她丟在了路邊。
她一瘸一拐地沿著來時的路,每次回頭都會被嚇一跳。
於洋和王灩站在那裡,一個笑裡藏刀,一個憂心忡忡。
哪怕後來許儘歡的視線裡已經看不到這兩個人,她還是覺得他們就站在某個地方等著她。
地上滑,她猝不及防摔了一跤,疼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周肇南的車子不知道為什麼還沒開走,而他就站在那裡抽煙。
許儘歡和他隔了大概十米,趴在地上,哪怕是爬,她也得離王灩遠遠的。
眼前突然多了一雙男人的腳,許儘歡順著筆直的褲腿往上看。
“姐夫,帶我走,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