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叫做孤獨麼……”
這是幾天之後,向缺第一次開口跟唐寧玉說話。
在最後一批人進入結界之後,向缺一直都在保持著沉默,站在兩百餘名渡劫期強者的身前,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一片黑暗,卻始終都沒有說過話。
唐寧玉想了想,說道:“是在一處陌生的地域,隻剩下了你和我麼?然後整個世界都沒有了任何的色彩。”
“不,這不叫孤獨,頂多算是寂寞,真正的孤獨是……”向缺頓了頓,抬頭看了下上方,儘管上麵沒有了天,他還是惆悵的說道:“孤獨就是,所有的人都在做著同一件事,而你卻是置身於事外的,你不是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是和原本誌同道合的那些人分道揚鑣了。”
唐寧玉不知該怎麼評價他這句話,隻能繼續沉默著,反正這些日子以來她也已經習慣了向缺的沉默寡言。
“你說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呢?是仙界為了扼殺我們而設下的手段麼?我就很想問問為什麼,天下蒼生哪裡來的三六九等,他們又不是造物主,憑什麼?”向缺指著結界說道。
唐寧玉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我第一次來你們洞天福地,我怎麼會知道那裡是什麼?”
向缺說道:“那如果我也想去看看呢?”
唐寧玉歎了口氣,說道:“他們都不希望你去冒險,所以才將你留在了這裡,你這麼做,會寒了彆人的心,會讓你那些祖師都失望的,我給你的意見是靜觀其變,除非迫不得已還是不要妄動的好,除非結界再次向前推過來,你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那就這麼不知羞恥的等下去了?”向缺嘲諷的說道。
唐寧玉默不吭聲。
“我隻是隨便說說的……”
往後又過去了很多天,多到向缺都已經懶得去想,自己來到這裡有多久了。
在這些日子裡,他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沉默的看著麵前的深淵結界,他沒有修行,也沒有去思索任何破局的方式,就好像整個人的性子都變得沉默寡言了一樣。
其實這個時候的向缺,心底是沒有什麼波瀾的,他在很平靜的去想著一些事情。
比如有一件事很有意思,在進去的這些修行者當中,其實在洞天福地裡的時候有不少人之間都是互相敵對的。
就像他和黃河穀的穀主,還有同末路山之間,都要人腦袋打成狗腦袋了。
但在深淵結界前,大家卻忽然好想把各自的仇怨全部都給扔在了腦後,而壓根沒有人去計較了。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麼?”向缺的腦袋裡幽幽的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在大是大非麵前,洞天福地的所有宗門,都將各自的仇怨給放下了,他們所麵對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破開這裡的結界,還洞天福地一片青天白日。
後來向缺又想到,如果這些人全部都死在了結界裡的話,那對洞天福地該是怎樣一個打擊,至少從表麵上來看的話,差不多過半左右的宗門,實力都要後退一個台階了,可能得需要數百年才能夠恢複如初。
不知道是過去了一年還是兩年又或者幾年的時間。
向缺的狀態很不好,他頭發蓬鬆一片亂糟糟,胡子拉碴,身上泛著酸臭的味道,嘴唇乾裂發紫,眼睛裡都是紅色的血絲。
因為唐寧玉判斷的話,向缺得至少有幾個月的時間,坐在那一動都不動了。
“照你這麼下去,可能裡麵的那些人沒什麼事,你的軀體卻被熬死了。”唐寧玉忍不住的皺眉說道。
向缺對此置若罔聞。
向缺的改變,是在唐寧玉也感覺到了要崩潰的時候。
因為向缺可能隻是孤獨。
而唐寧玉則是寂寞加孤獨,這兩種狀況疊加在一起,讓神仙也有些熬不住了。
向缺在某一天的時候,忽然站了起來,說道:“我要進去。”
唐寧玉沒有說話。
可能她也要挺不住了。
向缺說要進去之後,他先是打開了自己的道界,然後將所有人的本體全部都給收攏了進來。
然後他又將自己的本體和唐寧玉給收了進來。
這時候的向缺就忍不住的感慨著,道界靈海真的是個好東西,難怪在仙界也就隻有聖人和大帝才能夠修煉得出來,這東西簡直是太逆天了,虛嬰和本體居然可以來回切換著用。
要不然這兩百多個修行者,總不至於給扔在這吧,要麼就是自己得死守在這裡了。
向缺深吸了一口氣,朝前走了幾步就進入到了深淵結界當中。
在進來的那一刹那,向缺就感覺到了無數道細微的清風從自己身體的周邊吹了過去,身上略微有點癢意。
這應該就是結界內的無處不在的利刃,如果真要是肉體進來的話,果真如先前死了的那些人一般,在頃刻間就會被刮的血肉一點都剩不下來了。
深淵結界裡是無儘的黑暗,這種黑已經達到了極致,哪怕就是渡劫期的強者眼睛裡也肯定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東西。
實話實說,就光是這種極致的黑就已經能夠讓人產生出恐慌了。
向缺站在那裡足足能有將近一個時辰左右,才漸漸的熟悉了這種狀態,然後試探性的開始向前走著。
盲人是怎麼走的?
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全靠感覺。
向缺最初時還在謹小慎微的邁著步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的話萬一一腳踩空了那可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走了個把時辰之後,腳下似乎始終都是平地,向缺的速度這才稍微快了起來,直到他走了大半天沒有出現磕磕絆絆的狀況,就意識到腳下應該是不會出現什麼異樣了。
“按照當初從第一個人進來到現在判斷的話,我覺得差不多得是有三五年左右的時間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也不知道他們都走到了哪去,但總不至於一直都是在趕路,而總歸得有個儘頭吧?”
很久以後向缺似乎看到了儘頭,他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儘頭,但總之他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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