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慶帝抬了抬手,示意沈南枝起身說話。
然而,沈南枝卻固執地跪在地上,滿目哀傷道“皇上,薑大人剛剛也說過,一碼歸一碼,既然薑大人的指控是無稽之談,那麼該說回剛剛臣女兩位舅母所說之事。”
剛剛三舅母和四舅母說的是薑時宴謀害沈言馨一事。
薑時宴沒想到沈南枝還惦記這一茬兒。
沈言馨本就身體不好,而且,他叫劉媽媽給下的毒也是一點一點,長年累月加在沈言馨的湯藥裡,不可能被人發現。
若是平時,他隻要咬死不承認就是了,可是現在的劉媽媽這個蠢貨就跟瘋了一樣,認定了是他要過河拆橋,隻要沈南枝指證,劉媽媽必然反咬他一口。
想到這裡,薑時宴當機立斷道“皇上,這本就是無稽之談,我夫人自幼身體不好,多年來一直靠藥物將養著,這一點在京中無人不知,若微臣真要害她,又怎會讓她安然活到現在?而且,皇上也看到了,劉媽媽這刁奴分明還是向著沈家,對微臣胡亂攀咬,她已經瘋了,她的話不可信!還請皇上不要聽信她們的一麵之詞。”
說著,他瞪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劉媽媽,剛剛劉媽媽情緒太過激動,死死抓著他的臉,禁衛軍士兵實在拉不開才將其敲暈了過去。
這會兒薑時宴生怕劉媽媽再被人敲醒跟他對峙,就算沒有證據,被人這樣咬一口,總歸會叫人生疑。
然而,薑時宴的話音才落,沈南枝就已經接過了話茬“薑大人,我都還沒有提劉媽媽,薑大人如何斷定我需要劉媽媽指證?”
薑時宴明顯被這話噎了一下。
等他再開口,沈南枝已經將剛剛秋雨急匆匆送過來的東西交給常喜公公呈到了禦前。
厚厚一卷東西,眾人也不知道裡麵到底有什麼,都睜大了眼睛好奇張望。
在順慶帝打開這東西,查看的功夫,沈南枝繼續道“臣女知道,自古以來就沒有子女告父的道理,畢竟是臣女的生身父親,若不到萬不得已,臣女也不想擔這不孝的名聲,可是,縱觀薑大人之所作所為,實在是喪儘天良,人神共憤,為了阿娘,為了當年死在薑大人因一己私利算計之下的冤魂能得以安息,臣女無奈之下,隻能大義滅親告到禦前。”
還沒等沈南枝說完,薑時宴已經怒道“沈南枝!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皇上麵前,豈容你顛倒是非黑白!我怎麼生了你這不孝女,竟在這裡血口噴人,丟人現眼!看我……”
雖然不知道沈南枝呈遞給順慶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眼見著順慶帝的眸子一寸寸暗了下來,薑時宴就知道事情不妙,他連忙出聲打斷沈南枝,甚至就要不顧旁邊禁衛軍士兵的阻攔要來打沈南枝,想要阻止沈南枝繼續說下去。
這時候,順慶帝左手邊的張貴妃也忍不住皺眉故作好奇道“皇上,雖然臣妾不知道這沈姑娘呈上來的是什麼東西,但薑大人此說也不無道理,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沈家姑娘的親生父親,試問天底下哪個子女會這般對生父的?”
大齊尊崇孝道,張貴妃這話雖然說得輕飄飄的,但三言兩語就把沈南枝放在了不孝的位置上。
她雖然距離順慶帝的案幾最近,但卻看不到順慶帝那厚厚一遝卷軸裡到底是些什麼東西,但隻要能拉踩沈南枝,她自是不遺餘力。
不僅她,也在一旁幫腔道“就是,到底是做父母的,就算平日嚴厲些,又能對子女真壞到哪裡去?臣妹倒是覺得,剛剛也都怪沈家那刁奴,想來薑大人也是被人誤導陷害的,怎的到了沈家姑娘這裡,就成了喪儘天良,人神共憤了?是不是有些過了?”
張貴妃和的一唱一和,成功地將沈南枝架在了火上烤。
可是,她們並不知道沈南枝呈遞上去的那堆卷軸和證據的分量。
薑時宴心裡剛剛燃起了希望,就要動手,還沒等他衝到跟前,卻聽順慶帝沉聲開口“讓她說完。”
說著,順慶帝抬眸掃了一眼薑時宴。
隻那一眼,仿似帶著刺骨的涼意,叫薑時宴再動彈不得半分,更無力說出半個字。
同時,他身邊的兩名禁衛軍士兵也立即將他攔住,讓他不能再上前一步。
沈南枝才繼續道“昔年,薑大人欺瞞自身婚約,掩蓋已有妻兒的事實在先,才娶了我阿娘,又利用我阿娘良善,將他的私生子女薑嫣然和薑清遠分彆以養子和侄女的身份養在膝下,因擔心事情暴露,他在任職雲州知府期間,聯合當地山匪強盜,製造了趙家和薑家老宅的滅門慘案,加上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一共兩百三十二人,事後,他又以辦慶功宴的名義,將這些山匪毒殺封口,因此,還得了朝廷嘉獎,連升兩級,山匪強盜固然可恨,可是薑趙兩家以及被牽連進去的那些人何其無辜!”
“前段時間,臣女在阿娘的藥裡發現了異樣,順著劉媽媽查了下去,不但查到薑大人替劉媽媽已獲極刑的兒子瞞天過海逃出生天,還修改了卷宗,臣女因此才派人去了雲州青陽繼續往下查,幸得老天開眼,當年的薑家還有幸存者,而那群被他毒殺滅口的土匪裡也有人逃出生天,這裡不但有他們的證詞,還有當年薑時宴寫給那土匪頭子的親筆信和證物,還請皇上查驗,至於那些人證,臣女也會一並交給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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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在沈南枝養傷那幾日,就已經由派去青州的暗衛送了回來。
沈南枝本來早就可以告發,但她卻選擇先按兵不動。
就如她自己所說,子女告父,無論如何都要背負不孝的名聲。
她無所謂,但她怕影響到鎮國公府的聲譽。
而且,如何告發,何時告發,這裡麵需要考慮的東西也不少。
恰好現在小舅舅和蕭楚昀都不在京都,此事就算交由大理石或者檢察院,都能最大限度地跟沈家撇清關係。
沈南枝就是在等這樣一個時機。
等著薑家父子對她出手,她反將一軍,然後以受害者的身份,“不得已”將這些東西呈上,不但能最大限度地調動眾人的情緒,越發叫眾人看清楚薑時宴的真麵目,也能消減這頂“不孝”的帽子的影響。
而且,在秋圍巡獵這樣一個眾目睽睽之下的日子公布於眾,再由眾人之口宣揚出去,才能叫薑時宴的名聲徹底爛了,臭了,叫他萬劫不複!
聽到沈南枝一口氣說的這些,薑時宴又驚又怕又慌又怒。
他沒想到,沈南枝竟然知道這麼多!而且就連當年的人證物證都找到了,薑時宴自然下意識就要否認,可他才動了動唇瓣,還未來得及發聲,順慶帝一個眼神掃過來,擋在他身前的一個禁衛軍士兵立即會意,當即拔劍攔在了他麵前,大有但凡他多說一個字就要血濺當場的架勢。
薑時宴的憤怒和惶恐就這樣不得不被硬生生地壓下,隻剩一雙滿是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沈南枝,恨不得將沈南枝剝皮抽筋。
然而,沈南枝就像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似的,繼續道“除了這些,薑大人還數次教唆劉媽媽給臣女下毒,臣女無奈才打發了劉媽媽去薑府,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想趁著這次秋圍巡獵要臣女的命,這一點剛剛劉媽媽的話就是證詞,大家也都聽見了。”
說著,沈南枝俯身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