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白色中衣,淡青色錦緞長袍,腰間是同色係寬腰帶,墜著一枚奶白色玉佩。
楚合意認識這枚玉佩,謝凜常年隨身攜帶,寶貝得很,但在她前世二十歲生辰那天,謝凜親自送給她做禮物。
而此時的他,腳上著黑緞靴子,款款從門內走來,走在朦朧的燭光下,頎長的身姿彰顯矜貴,如同謫仙一般,楚合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謝凜走近了。
楚合意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心口湧動著異樣情愫。熟悉是因為這張臉她朝夕相處了好幾年,陌生是因為此時的他還不是落魄世家子弟,身上的矜貴氣度散發出無聲的威嚴。
楚合意一直知道他好看,頂級的好看,可從來不知落魄之前他還可以好看到如此境地。
濃眉入鬢,眼眸狹長深邃,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不厚剛剛好,輪廓線條流暢,一切都恰到好處,仿佛天神之手精雕細琢而成。
大概天神在造他的時候太過用心,顯得他身邊的人被造得特彆敷衍。
可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人——長相完美,智商完美,心胸完美,最後卻為她而死,就死在她的懷裡,可最後卻被埋在冰天雪地當中,她臨死之前都看不了他一眼。
那個時候她好想好想,把衣服脫下來,蓋住他的麵容,讓他不要被風雪浸染。
楚合意的眼淚,“嘩”地落下來,仿佛方才還完好的水閘,瞬息之間就破開了,洪水決堤,讓人猝不及防。
“謝凜!”她到底控製不住心中的意動,見他走來,便忍不住跨步到他跟前,喊他名字的瞬間,已經淚流滿麵。
其實她並不輕易掉眼淚,鄉下十四載的日子,磨煉了她遇事不哭的心性。
前世十年護著全家老弱婦孺的艱辛,也讓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哭,人一旦哭了,緊繃的弦就會斷掉,心態會崩塌,人如山崩塌了就難以站起來。
所以,再難她都不哭。
可是,眼前的人是謝凜啊,教會她讀書寫字畫畫彈琴下棋的謝凜啊,再大風雪都會陪伴在她身邊的謝凜啊,陪她走過將近十年艱苦路程的謝凜啊。
死之前她好絕望,那時候想牽他的手,黃泉路上與他一起走都那麼難,可現在卻還能看見、看見活生生的他,從燈光中向自己走來。
如何能夠不哭?
怎麼忍得住眼淚!
“你……你乾什麼!我們謝家可沒人欺負你啊!相反,我大侄子還在你手中呢!”謝準見她哭,以為她要在謝凜麵前上演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把戲,連忙澄清。
“三弟,少柏在她手中,是她一直在威脅我們,我們可沒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謝準對著謝凜道。
謝凜淡淡地“嗯”了一聲,他看得出來,眼前的女子並非被欺負才會淚流滿麵。
倒像是和他相識許久,但又被迫分開很長很長時間,乍然見到他,才會如此情緒失控。
可是他們之前見過嗎?
謝凜微微蹙眉,眼前的姑娘長得這樣好看,又穿如此張揚的顏色,若是見過,他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不知怎地,謝凜竟開口問了句“姑娘,我們以前認識嗎?”
她滿眼的心酸與激動,以及臉上的淚水,不似作假,可他當真想不起來他們何時見過。
楚合意愣了下,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曾經想過,謝凜會不會和她一樣,從十年之後回來,可現在聽到他的問話,楚合意便知,十年之後的謝凜沒有回來,回來的隻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