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還沒有告訴相柳,這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瑲玹。
在回春堂,或早或晚,也不看病抓藥,隻是每天拿上一小壇酒,說是探望故人。老木等人不接他的酒也沒關係,他會將瓶塞去了,就地一灑,告辭離去。
小六心裡很害怕。
瑲玹是在逼迫回春堂的人,他不信老木他們不知道玟小六去了哪兒;是在逼迫小六,他不信小六會對回春堂的安危放任不管;他亦是在逼迫自己,這般不要情分,他是已準備徹底丟棄“軒”的身份,再不打算回清水鎮來了。
勢必要帶走“玟小六”。
還有皓翎王,她的……
幼時的陪伴和大荒三百年的流浪在眼前反複閃現。小六這幾天精神都不大好,心亂如麻,相柳根本聽不到什麼。
她不說,他便從來不問。
“‘小六’,‘小夭’。”相柳念了一遍,沉默下來。
心卻不會無聲【可見,你從來不曾放下過。作為‘小夭’的那些年,是你心底裡最牽念的吧。】
心口猛地一疼,相柳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然“‘無人可依,無處可去’?”
【連這一句也是騙我?!】
秋千上兩小隻跟著一激靈,脖子往窗戶伸。
“沒有!”小六忙道,“爹爹不一定是我的爹爹,所以家……”
〖我哪裡有家。〗
相柳道“你絕不會突然提起你母親為你取的小名。”
〖其實那是我爹爹取……相柳的臉……〗
他麵色肅冷。小六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見他時,在辰榮軍營裡的軍師相柳。
冰冷,無情,狠心。
她不由得冒出這樣的想法〖能聽到心聲真是可怕,如若不然,我絕不會將這些事告訴你。〗
相柳道“你現在亦可以不說。”
【你不說,我還能殺了你不成?】
他站起身道“我會想辦法找到原因,然後解除心聲羈絆。”
“吱吱!”
毛球跳下地,毛球撲棱翅膀飛了起來。
【在這之前,你不想讓我聽見,我既然控製不了心聲,總能控製距離——我離你遠一些。】
相柳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哎——”小六手伸到一半,毛球毛團來到她身邊,叫了幾聲,小六道,“我沒事。我自己待一會兒吧,他肯定是心情不好。”
毛球和毛團便追了出去。
小六急忙跑到對麵的那扇窗,半個身體都探了出去,隻看到一串淺淺的小腳印。
院子裡下了一場雪。
炎炎夏日,院中有雪。
小六深深吐出一口氣,癱坐在秋千上,握著冰晶雪花發呆。
怎麼辦。
瑲玹哥哥,皓翎王。
老木,甜兒,串子,回春堂。
毛團兒,毛球。
已經為她丟了一命的相柳。
還有……“玟小六”。
枯坐兩日。
中間軒又來了回春堂,要和老木喝酒,被老木推出了門。串子和甜兒匆匆出來,一個拽了老木回去,一個客客氣氣地送軒出門。
甜兒說“軒老板倒也不必日日都來,六哥早就走了,你再怎麼來也等不到他。”
“我隻知道他一定未走遠,知道你們一定有聯係。我是在給他一個機會、給你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