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被縱火的院子裡那個雜役還是讓苗姑給救回來了,年輕人體格也不錯,這日午後季熠和謝觀南到山頂見著他的時候,那少年已經能坐起來吃東西了。看到人無大礙,多少讓季熠的心裡又好過了些。
到山頂的宅子後,季熠拉著謝觀南先裡裡外外換了身乾淨衣裳。上回他們從悅莊帶來的東西早已經都被妥善安置在了這邊,隻是上次他們多半時間都在山腳那邊住,並沒有用上多少。其實這裡也並非是全部,有一小部分是直接送去了謝觀南那個小院子,他們在山下到底還是住那邊的日子多,所以那兒自然也少不了備上一份。
說到底,他們的行李會越來越多,還是因為季熠實在太愛買東西了,連帶謝觀南的家當也成倍增加了。
上次來西雷山時馮肆回悅莊留守,而謝觀南回衙門當值之後,苗姑又在山上照顧醫人,他有一陣沒同時看到他倆了。整個西雷山除了季熠就數這兩個人和他最親近,謝觀南原本不是特彆健談的人,但他隻身在西南,苗姑和馮肆是難得出現在他身邊給他生活上照顧頗多的人,難免就有了點近似親人的情感,於是說了好一會話。
等他們離開,謝觀南才發現季熠一直坐在後麵幾乎沒怎麼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他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季熠說“馮叔是上午才到山上的。”
“對啊,馮叔跟著來照顧你不好麼?”據謝觀南所知,如果沒有像上一次悅知風要來這樣的事,馮肆就總是會跟在季熠身邊,就算他們住在他那個小院,也是隔三岔五會來看一次的。在謝觀南眼裡,現在馮肆更像是季熠家一個儘職儘責的管家,而不是第一次見麵那個瞬間能撂倒他的高手了。
“我們此來不過日就要回去的。”季熠點醒謝觀南這個官人,他休完冬至節假就要回衙門的,季熠雖然是個閒人,但他不會想要兩人分開,所以也勢必是要跟著下山的,馮叔如果是為了照顧他而來,應該和苗家兄弟那樣提前上山,而不是等他們來了之後再急匆匆跟來。
“悅莊有事絆住了?”謝觀南沒有想太多。
“應該是老師要來了。”季熠歎了口氣,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有些事情他知道避免不開,但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他也不例外。隻是他原本想著哪怕是能讓他和謝觀南把這個節假日休完也好,可惜連這也成了奢望,“真是的,本來就有人在拱火了,還要來一陣強風。”
謝觀南瞧著季熠難得露出的焦灼神情,突然覺得很有趣。悅知風的到來其實也會讓他有些壓力,但看到季熠一臉頭痛的表情,不知怎地謝觀南倒反而有些放鬆下來了。不管被他們稱作“老師”的人是悅知風,還是睿王,其實也不過是和尋常百姓家的長輩一樣,在小輩看來隻是個嚴厲、固執和難以說服的對象罷了。
“你那麼怕老師?”謝觀南往榻上坐過去,從矮腳桌上拿起苗姑剛送來的糍粑,蘸上了黃豆粉一口咬下,美食在舌尖,感覺心情都變好了,“但你彆說什麼現在就要下山躲開老師的話,我不會跟你去的,很久沒吃苗姑做的菜了,我要休足假再走。”
季熠就算原本動過下山的念頭,此刻也不會再提出來了。默默坐過去跟謝觀南隔著矮桌分那碟糍粑吃。苗姑的手藝自然是好的,但不至於讓他倆貪吃到沒工夫說話,可季熠往嘴裡塞東西的氣勢就好像是想把困住他的麻煩當糍粑一起吞下去似的,吃得又快又用力。
待兩個人嘴裡都是甜甜糯糯的糍粑、快張不開口說話了,才想起來去找水喝,可他們剛回屋,房間裡沒有備下現成的茶水,季熠隻能出門喊人。看著被糍粑糊了一嘴的季熠跑進跑出為那一口茶水手忙腳亂的樣子,謝觀南笑得倒在了局腳榻上。
“我算不算是第一個看到你被糍粑噎住的人?”謝觀南覺得平日的季熠太內斂了,像一座靜謐的深潭,雖然他也會在自己麵前故作俏皮,可那些總是帶著一些目的性和表演感,謝觀南不討厭用那種姿態取悅自己的季熠,但更喜歡看到他發自內心的反應,哪怕是像眼前這樣有些幼稚的局促感。
“你取笑我。”季熠喝了水,咳嗽了幾聲才順過氣來,然後就又拿出了他爐火純青的演技開始表演他的委屈。
“我以前在學堂也怕見夫子,但是你今天可走運了,你見老師的時候有我陪著你。”謝觀南支著手臂斜靠在矮桌上,屈膝擱起另一條手臂,一幅肆意的賢士氣派,“有罵一起挨,有打一起扛,何如?我夠仁義了吧?”
季熠也笑了,以往他和謝觀南在一起,插科打諢都是他包攬的活計,今日倒要謝觀南來哄他,他的緊張已經到了在謝觀南麵前都隱藏不住的程度了嗎?
“佟追他們已經去查那個呂時宴的底細了,隻是老師來得太快,我怕一時半會查不到什麼。”畢竟審一個已經抓住的殺手容易,茫茫人海要找一個藏匿於水下的人就沒那麼簡單了,季熠說出自己的擔心,“隻知道一個姓名,仿若大海撈針。”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未必見得,隻要這個姓名是真實的,總有辦法縮小範圍。”謝觀南說找人這種事情是捕快的入門技能,說不定他比佟追和柳慈都更在行,“那殺手身上有什麼能看出來曆的證明嗎?衣服,飾物、隨身所帶的東西,口音或者武功路數,佟追總能發現點什麼吧?”
季熠搖了搖頭,殺手出任務,身上不會帶什麼能留下線索的物品,那無異於給自己留尾巴找麻煩。而這樣的殺手可能來自五湖四海,所以他們的口音和武功路數也說明不了什麼。但那口供裡確實有提到一點,他們這批殺手的價格很高,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
“那是必然,就算殺手不知道你的身份,雇主總是知道的,一般的蟊賊連近你身的機會都沒有,想殺你,這點錢是非出不可的。”謝觀南思忖片刻“雖說找殺手這種事不會是主謀親自出麵,可這個呂時宴必定也不是什麼無名小卒,殺手能知道他的名字,說明他起碼也是有一點份量的人物,不然殺手憑什麼相信他給出的報酬承諾一定能兌現呢?”
“嗯,雇主未必在朝為官,但一定有些瓜葛,不一定是太過招搖的大門閥,但也應該是相互攀連有些關係的,畢竟找殺手這樣的事,也得吩咐較為信得過的人才是……”季熠迅速在腦中搜索了一遍記憶庫中和姓氏相關的那部分資料,“呂這個姓氏,我能想到的隻有河東呂氏還有些名望。”
“你這麼一說,這個姓氏我應該在哪裡見過,就在最近。”搜索記憶的的任務又傳到了謝觀南這裡,他拳著手抵住自己的下巴,終於在一盞茶的時間裡結束了搜索,“想起來了,不是見過,是聽過。就是我在衙門聽錦州花氏往雲遮來避禍那個事情時順便聽到的。”
這個河東呂氏,和錦州那個因為河東科考舞弊的案子來雲遮避風頭的花辭鶴,稍微有那麼一丁點攀連。花氏通過兩代姻親高攀上的門閥裡,四門親家中做官做到最高品級的是曾氏的那位侍禦史,這位侍禦史的嶽家,就是河東呂氏。
當時衙門裡的師爺們在談起那邊案子的時候,順便盤了一下這些士族豪門之間的關係網,很是讓謝觀南開了眼界。而這個呂氏已經處於那張大網非常邊緣的一個位置了,若非剛好和曾氏有姻親關係,也進入不到那張網中,不過也就是隨口被提了一下,就能讓謝觀南記住,他的記憶力真不是一般得好。
“這麼巧?”天下姓呂的人倒不是隻有這一支,但他剛好這時被人買凶行刺,剛好買家姓呂,剛好科考舞弊案發生在河東,剛好這件案子的人物關係網中也有呂氏,那就有點巧合太多了,“不管是不是,這起碼是一個方向,我讓佟追先去查。”
“看來當初我那麼堅持要當捕快,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謝觀南喃喃自語,術業有專攻不是麼?
就算他意外得到的這個方向並非是通往真相的正確之路,起碼也讓他發現了一件事,哪怕沒有任何能幫上季熠忙的能力,他也不會喪失同季熠一起去麵對的勇氣。這讓謝觀南在一下子得知季熠的真實身份、以及他正麵臨危機,還有即將再次見到悅知風這麼多事的夾擊中,又一次找回了屬於他自己的平靜。
喜歡我不是山匪,但你可以來抓我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我不是山匪,但你可以來抓我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