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質子_我不是山匪,但你可以來抓我_思兔 

第162章 質子(1 / 1)

安南的太子今年剛滿十三歲,是赫啟的長子,他的母親是安南的王後,這樁婚姻也和安南之前的多數君王一樣是和鄰國的聯姻。不過赫啟除了性格乖僻亦貪戀女色,他的後宮嬪妃眾多,子嗣也很多,除了太子,另外還有五個王子七個公主,這個數字在未來無疑還會繼續上升,所以赫啟是不愁沒有繼承人的。

為了取信於吐蕃,赫啟竟然願意讓長子去做質子,這不但在安南國內反對的聲音很多,甚至連吐蕃王室也是覺得有些意外的。一來這位太子因其母親的身份,身上其實維係的並非隻有安南一國,是個身份特殊的王子,二來他年紀最長,也就是說他會是安南最快成年的王子,於王室或者國家都是地位重要的存在。古往今來,弱國向強國派送君王的子女作為人質也非罕見之事,但多數時候弱國還是會挑選非順位第一繼承人或母親出身位份低一些的孩子。其實吐蕃要求質子的時候也並沒有指定要誰,決定讓太子去的,恰恰是赫啟本人。

“他還真沒有辱沒‘瘋王’這個名頭。”謝觀南聽到的時候隻是搖頭歎息,又為那個被送去吐蕃的小太子感到惋惜,就算是最年長的王子,也還是個未成年的半大孩子而已,想到了季熠兒時的境遇,下意識覺得他應該也會有些感觸,“十三歲的孩子被當作棋子一樣任人擺布,也不知赫啟這是造的什麼孽。”

赫啟主動送出這個孩子未必是存著向吐蕃展示最大誠意的心思,因為就季熠得到的情報,這個太子也是去年才冊封的,不到一年就派上了大用,簡直就好像是為了送出去的時候份量足夠而特地提前準備的籌碼。

“想不被人擺布,就得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季熠看到謝觀南的懷疑愈發明顯、眼神中似是生出了些不悅,於是換了個柔和些的語氣,“你放心,我不會殺一個孩子。”

哪怕是在王朝初定之時,先帝都不屑用自己孩子的婚姻去交換短暫的和平,在本朝的文化中,讓孩子參與到戰爭中是年長者的恥辱,所以季熠說他不會對孩子出手,因為這是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血脈裡的原則與驕傲。但是季熠又說,在不傷其性命的前提下,控製住那位太子從而牽製安南和吐蕃兩方麵,這不算是失德。

古人雲,虎毒不食子,謝觀南實在是很難接受赫啟這種主動送孩子去虎穴的行為,無論是不是太子,重要的是他完全不認同把孩子卷進國家之間的是非爭端這種事“所以那位太子殿下的失蹤其實是你把他藏起來了?”

季熠深呼吸了一次,而後答道“是。”

謝觀南收了聲、保持著沉默,季熠就也不敢再往下說。謝觀南慢悠悠將一碗湯餅吃出了一頓宴席的感覺,每一口都細嚼慢咽,中間再沒有抬頭正眼看過季熠一次。

答應陪季熠好好過的第一個中秋,因為這兩個消息而變得有些沉重。謝觀南知道季熠有本事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正因為對這一點有信心,他反而有些不安,沒來由地產生了一些擔憂。

在真正的戰爭麵前,隻有相對的仁慈,沒有絕對的正義。如果是先帝或者悅知風在這裡,他們會對季熠說什麼,又會做出怎樣的決斷,謝觀南不知道。他在季熠的事情麵前往往要用儘所有的意誌力才能維持住自己的客觀,他隻知道這份客觀是他的底線。他也不想隨便發表什麼意見,因為無論出發點是什麼,一旦他表示出了反感,都會成為季熠的負擔,他不希望那樣,之前那次的教訓猶在眼前,他們不該把時間和精力耗在對彼此的折磨這種事上。

良久,湯餅從幾乎燙嘴,吃到了湯水微涼,謝觀南再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掩飾的東西,他放下碗,伸手去桌麵下攥起季熠的手“我並非腐儒,安南為了向我們發難,可以利用細作在僰道縣製造瘟疫,我不會天真到以為能用善意就感化他們,我隻希望你和我,至少都不會為自己做的決定而後悔。”

“好。”季熠的臉色稍霽,眼神中少見地出現了一絲疲憊,他很清楚對方剛剛的沉默代表著什麼,謝觀南的這份純粹本就是他最向往和珍惜的東西,如果有可能他巴不得永遠不讓謝觀南看到這些,但隱瞞同樣是他們倆之間忌諱出現的,“觀南,我們講四維八德,得是建立在對方不是我們的敵人這個前提下。”

謝觀南點頭表示認同,他無意再揪著這個話題,但有個疑問他還是需要答案“老師知道你控製住安南太子了嗎?”

如果悅知風知道安南太子在季熠手上,那麼照理說今夜應該就不會特地傳信過來,看信上的措辭,謝觀南有理由相信悅知風多半並不知道這一點。

“我沒告訴他,但他可能猜到了。”季熠反手抓住謝觀南撒開自己的手,“我的人行動力太強,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還沒來得及通知他,他的信就先到了。”

季熠說得有些急,話裡話外那點委屈都沒藏住,他怕謝觀南擔心,又怕謝觀南更擔心的那個人是悅知風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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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老師的消息還不如你快?”謝觀南的疑惑沒有解開一點,反而又多了些問題,“不是隴右軍一直盯著吐蕃嗎?怎麼你的人過去,老師竟不知情?”

“其實他是知道的。”季熠見謝觀南沒有再掙開他的意思,便好以整暇地又放慢了語速,“我的人正經是以商人身份去吐蕃的,老師沒事過問我的商隊做什麼?但他知道我有人在那邊,安南在吐蕃境內丟了質子,總不會是他們自己乾的,當然也不會是吐蕃沒事找事,平白落安南一個話柄沒任何意義,所以老師多半猜得到是我乾的。”

悅知風的來信其實很簡潔,隻是說了質子失蹤,讓季熠督促都護府留意相關事宜,因為吐蕃和安南的關係變化,很可能會牽連出其他問題。飛鴿傳書再隱蔽也不是萬無一失,所以裡麵有些不可明示的暗語恐怕隻有悅知風和季熠這爺倆才清楚,故而悅知風可能已經猜到了質子是被季熠的人帶走的,而季熠也知道悅知風目前更希望掌握的依然是安南的動向,他之前已經吩咐佟追派人去聯係都護府了。

“安南的太子在吐蕃境內失蹤,赫啟勢必會跟吐蕃要一個說法,但質子在你手裡,你沒考慮過赫啟知道真相後立刻把矛頭對準我們嗎?”謝觀南有些沒懂季熠的邏輯,阻止安南成功將質子送到吐蕃的好處真有那麼大?值得冒這個險?

“這就要說到柳慈那邊的密信了,若沒有二郎送來的消息,我還不敢說這話。”季熠捏了捏謝觀南的手,無意識地一節一節在摩挲著對方的指節,“我遇襲是什麼時候的事?”

謝觀南怎麼會不記得“去歲冬至。”

“嗯,赫啟也是那個時候冊封的太子。”

“高太尉?和安南?”謝觀南說到這裡又閉上了嘴,他一定是和季熠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渾然不覺這樣的假設有多大膽,直到脫口而出才後知後覺自己說了多不得了的話。

赫啟一麵冊封太子以質吐蕃為自己換借兵的條件,一麵又派遣細作引發疫情,如果他還勾結高域,借他之手策劃刺殺來挑撥皇帝與睿王的關係,但凡赫啟的計劃有一項真的成了,謝觀南不敢相信此時腳下的國土會麵臨怎樣的局麵。

“國與國之間的博弈,從來都沒有絕對一說。”季熠的麵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有近乎可怕的冷靜,“是執棋人還是棋子,贏了的人才有記錄這一切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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