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玉琅捂在臉上的指縫間,泄出斷斷續續地,微弱地,細小的,水珠。
“彆看我,彆看我,求你了。”
他說。
珠壁難奢,金玉交章,瑾雲王侯,絕冠雩芳。
她的琅哥哥,曾經是那樣的好看啊。
這世上當真要有什麼世所無雙風華絕代的唯一一人,她那時所遇見得琅哥哥,也必應是他。
身後的暖陽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奢美宮殿之中飛揚起的幔帳之中,又吹得她如墜冰窟。可這世上要當真有什麼叫她舉世無雙殘忍暴虐的唯一一惡,銘刻於她身上她記憶中,叫她深深恐懼過,無比絕望的憎惡過的,也必應是他。
墓幺幺緩緩抬起手來,攥住了狐玉琅的手腕,用力將他的手抬起,露出他那張此時醜陋恐怖的臉來。
深陷如同骷髏的眼眶裡,隻剩下一雙淺色的眸還有昔日的流光略彩。隻是那曾豔若驕陽的驕傲,早已腐朽的乾淨,淺淺的水波,將他長而卷翹的睫毛浸得格外濕潤,翕動著悲楚難言的絕望。
“狐玉琅。”她似乎比他好不到哪裡去,聲音虛弱地幾乎像是飄起來了。“狐玉琅,我……”
不對的。
明明有很多解恨的話想說。
明明有很多狠毒凶猛的怒火想要發泄。
他眼角止不住地晶瑩,像是無名墓碑上落下的露珠,寫儘了荒涼和淒楚。
她像是被栓了無比沉重的石頭,被沉入了水裡。
掙紮不得,喊不得,叫不出。
“我,我們,兩清了。”
墓幺幺鬆開了狐玉琅的手,站了起來。
“兩清吧。”
起初一句,是還不確定的遊離,而後三個字,終於大徹大快地落下一刀。
兩清吧。
【“至以故想來,有朝一日,待得前嫌儘釋,墓幺幺,你我會恨相知晚,莫逆以交。”
“和你在一起無論諸般荒唐之事,說千種無稽之談,揮霍匡日累月,本王都覺得,挺值得。”
“能遇見珊珊你,真是太好了。”
“雖然我對你一無所知,雖囚虞上根本不讓我接近你,但是,不管你怎麼想,我仍莫名其妙地,信你。不顧一切的,信你。”
“所以珊珊你為什麼要給我跳舞?是不是……求偶呢?”
“珊珊,隨我走吧。我不做這王爺了,你也不做這貴子了。我們不過這定海門了,也不去夜曇郡了,管他東南西北也好,隨便找個方向我們一路朝前走吧。或者我們乾脆離開灃尺大陸,去外陸看看。我們去開個燒烤店吧,我給你烤肉,你負責吃。”
“我娶你啊。”】
……
兩清吧。
……
【“琅哥哥。如我大仇得報,恩人已償,長情也付,你那時還在——我便隨你走。”】
我便隨你走。